上山这一路,咏夜眼中寒风烈烈,沉默地让人害怕。 放下小十三,径直去了流风堂。 她脚步极快,进门便跪,在众人的目光下,向段空林请命。 “外阁弟子咏夜,请阁主下令,驰援青云寺。” 段空林定定看着她,面无表情:“门规第三,背。” 咏夜回:“不问天下主,不求身后名,宁浪荡无为一生,不做权臣显贵之鹰犬。可门规也说,沧浪弟子,路见不平便拔刀,眼见不义便大声疾呼。” 段空林一拍桌子,语气严峻,看起来仿佛生了好大的气。 “朝廷软弱,天下易主,有朝廷便有战事有屠戮,这关你什么事!” 师父一退再退,其中缘故她懂。但少年侠客,纵将明哲保身、利弊权衡的道理学个遍,大敌当前,冲上心头的仍是一腔赤血。 她索性不跪了。 “谁当皇帝,不关我的事。但原碣昆莫仗势欺人,身为兵将却行无赖之事。说什么敬佩我们沧浪阁,分明就是想将我们玩弄于股掌,羞辱罢了,笑话看尽了再一网打尽。” “你给我跪下。”段空林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盏抖三抖,下面的弟子们都为咏夜捏一把汗。 她仍旧不跪,接着道:“青云寺被屠,清远大师身负重伤仍护着百姓,还叫我快走。您说江湖之远,朝堂的罹难与沧浪阁不相干,但青云寺与我们相互照应多年,也算无关吗?” 堂中众人听闻清远大师受伤,不免窃窃私语,担忧起来。 沧浪阁与青云寺,表面上看着毫无瓜葛,实则一直维持友善的邻里关系。阁中弟子都认得清远大师和几位年长的僧人。他们练武跑山,经常一跑就是半天,累得不行了,就偷偷到青云寺,总能讨些清茶水果,这是沧浪阁人尽皆知的偷懒秘法。 当年段空林初上任,几门邪派妄图围剿沧浪阁,青云寺也暗中帮过他们。 “师父为何不答我?”咏夜仰起脸,那素来清冷漠然的眼,此时亮如星辰,带着利刃一般的锐气。 江徊摇头,暗示她,段空林正气着,莫要再言语相激。 于是她便将话锋对准了江徊,字字句句却在嗔怪段空林 “师娘,你告诉我,做人做事,要听从自己的心。敢作敢当,甘付代价,问心无愧。今日,我若眼睁睁看着青云寺和寺中百姓尽丧敌手,往后心中就会永远背负着悔恨。” 段阁主长出一口气,指着她道:“你逞英雄,你问心无愧。想没想过同门兄弟姐妹?你路见不平,就拿他们的命去赌吗?” 咏夜无言了,她不知道怎么答。 下面有弟子终于按捺不住,走到堂中跪下:“外阁弟子,白峰,愿…愿下山驰援。” 接二连三有弟子出来,跪下,请命。 江徊看了看段空林,试探道:“不然就让他们去吧。” 被段空林两道眼刀打回来。 “我们一出手,就是摆明了立场。今天是黑虎军,明日还有百万牺人大军,一旦宣战,全阁的性命,就悬在半空了。” “可我们永远避而不出,就能保全自己吗?”江徊反问,“原碣昆莫此番行事,可见不是什么忠义之人,他既来了,不得沧浪阁俯首称臣,怎会善罢甘休。” 江徊这话动摇了不少正在犹豫的弟子。景容不知从哪上来,站在咏夜身边,向段空林谏言:“师父,内阁主说得对。那原碣昆莫,心里变态,行事诡异,佛寺他都屠得,又怎么会将沧浪阁放在眼中呢?不咱们如先下手为强。” 段空林不言,她动摇了,但仍不敢将所有人的命运,赌在其中。 僵持之下,忽有传信弟子奔跑入堂,是隼房来的。 他手里拿着一张血迹斑斑的布帛。 “阁主,阁主!清远大师,圆寂了……” 这消息像惊雷,堂上一片寂静,众人先是错愕,慢慢有叹息抽泣。 段空林也愣了。 堂中请命驰援的弟子越来越多,跪了一地。 她看着大门外的一小片天空,青云寺的喊杀,仿佛就在耳畔。 良久,她收回视线,眼中怒火熊熊,咬牙切齿道:“虎狼当道,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呢?” “传我命令,外阁所有弟子,整装,即刻驰援青云寺。咏夜,你带一队,往青云寺。景容带一队,从后山小道伏击,拦截牺人上山。内阁弟子,将山中各处机关打开,前后门布防,敢来攻山,叫他们有去无回。” 众弟子领命离开。 景容走在咏夜身边,悄声问:“老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