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人,都是年纪轻轻便早亡的女仙,不分种族神职地被放在一起,全然不似书架上那些,分门别类码放整齐。 咏夜没在意整齐不整齐这件事,她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英年早逝的神。 “你,对花灼,不要全信。” 悬檀冷不防说了这么一句,拉回了她的思绪。 因是从跑神中被扯回来,她眼神多少有点迷茫,悬檀便将其解读成了疑惑之意。于是接着说。 “你应当知道,他曾犯下弑神之罪。” 咏夜不日便要闯迷途岸,悬檀认为自己有必要提点她,莫要中了这花狐狸什么圈套。 “花灼从前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做了风神官后,虽略有收敛,但仍桀骜难驯。或许就是因此,飞廉才打算将神位传给资质平平的侄子,恒籍。”悬檀语气平和而缓慢,这让他说的话听起来愈发公允。 “花灼杀恒籍,是他亲口承认的。至于飞廉之死,至今尚无定论,但追查下来,恒籍没有谋害叔叔的理由,如此,就是花灼嫌疑最大。” 悬檀停了停,想等咏夜的反应。 但她并不打算回话。 悬檀便又说:“我本不该多嘴,但那日在庆禾殿,见姑娘有情有义,是非分明,由不得想提醒一句,花灼此人,心思深重,又有弑神的前科。你与他相交尚浅,他却尽心尽力,助你闯迷途岸,恐另有他念。与其交往,当慎而又慎。” 咏夜拿起茶盏,低头看里面泛着鲜绿的茶汤。 能听得出来,归墟主是真心诚意在警醒她,且不得不承认,这一番话的确在她心中激起了几分波澜。 所以在说出下面这番话之前,她用心考虑了。 “从一开始我就很想问一个问题。”她不答反问,“你不待见花灼,究竟是因为,他杀过神,还是仅仅因为,杀造化神是为仙界法理所不容的呢?” 在她看来,两者是有很大不同的。 悬檀似乎没听明白:“此话,何意?” “突然想到,我也杀过人,还杀过不少。但你对我的态度却一直很好。” “杀人与杀造化神,如何能一概而论呢?”他脱口而出。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都是杀戮。但有的人为了欺凌而杀,有的人为了守护而杀,因此杀戮背后的缘由就变得尤为重要。所以,你对花灼的厌弃,究竟是出于对一切生命的无私爱意,还是出于,对所谓秩序之道的绝对捍卫呢?” 悬檀被问住了。 除了语塞,他心中更多的是震惊。 太不一样了,咏夜和他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她不信神佛,只信自己。凡人都是求强逐利的,面对神明高峻,她似乎没有任何的仰慕,竟还处处相驳。这可是神位啊,她怎么看起来毫不稀罕呢? 见他久久不言,咏夜以为是方才的话说过了,刚想出言调和,却被悬檀伸手制止了。 “所以,你对花灼,没有一丁点儿的成见吗?” “若他弑神,果真是为了手刃杀害师父的仇人。明知重罪当头,仍舍生取义,那我佩服他。”咏夜说得很坦荡,她清冷又明亮的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我懂了。”悬檀若有所思,眼神随即严肃起来,似乎还带着些兴奋,这一下子看过来,咏夜都有点发毛。 “我从未思考过这些,对花灼的态度也只是随心表露,今日听你一番话,悬檀受教了。我……”他犹豫了一下,继而坦诚道,“我对他的评价的确有失考虑。” 旁人逐名利,而她,追逐的是人心。 不过说了只言片语,悬檀对花灼的态度就有了莫大的转变,就好像在这之前,他对花灼的厌恶,没有原因,他跳过了这一步,直接得出了结果,就好像这厌恶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活得比谁都久的归墟主,怎会不知何为情理,何为法理,何为舍生取义呢?竟会受教于自己这几句闲言,却像个初学人情世故的稚子。 咏夜心里觉得奇怪,但又不知怎么开口问起,就在这时候,花灼忽然从门口闪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这狐狸看着心情格外好,径直朝她而来。 刚刚祭拜过亡师,不该忧郁难过吗? “在聊什么?”他问。 “天南海北,随便闲聊。”咏夜答。 几乎是同时,悬檀却脱口而出:“在聊你。” 狐狸挑了挑眉,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这情形,就有一些尴尬了。 咏夜才为了花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好一番辩论,现在见到真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