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方舆之内无人不知,新上任的风神官,是九尾狐花氏三子,花灼。 少时凭借极高的天赋,被飞廉看中,成为其门下最得意的弟子。又在神官擢选中,得了云桀的赏识。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花灼也不负盛名,尽心辅佐飞廉,助他掌管世间风事,随他上战场,与魔地相抗,立了不少战功。 于公,他是尽忠职守的风神官,于私,作为得意门生,他还为师父解了多年来的一桩牵挂。 飞廉有一兄长,在与魔地的战事中,为了救护他而死,兄长的遗孤,即飞廉的侄子不幸流落在外。他追寻多年都没有结果。花灼知道此为师父一直以来的心病,故而时时留心。 终于在多方的努力下,于仙魔交界的边陲小洲,寻到了飞廉侄子,恒籍的下落。现在看来,这或许是花灼一生中,做得最不值的事,若能重来,就该让恒籍一辈子困死在外。 不过,这都是后话和气话了。 恒籍寻回后,飞廉的一桩心事终于落下,哥哥的孩子,就如同自己的孩子。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老来得子的喜悦,自然而然地把恒籍宠上了天。 可此时的恒籍,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的年纪其实比花灼略小些,流落在外多年,看上去反而更老成。 流浪这么久,看尽了眼色,吃遍了苦头,练就了一身的圆滑,但骨子里是自卑、警戒又怯懦的。 飞廉不指望他成什么大器,只希望靠自己在仙界威望,为他谋个安稳的神职,称心如意地度过一生。所以在功课上从不刻意要求什么,只好吃好喝供着,他爱做什么都依着,即便偶尔有点出格,也不苛责,惹出什么麻烦,只叫花灼帮他料理。 恒籍初来乍到,跟这个素未谋面的叔叔,实在没什么感情,而花灼与他年龄相仿,闯祸的时候,也都是这个哥哥帮他收拾残局,所以倒和花灼更亲些。 众人皆知,他是风神失而复得的侄子,都不敢得罪他,溜须拍马者更是大有人在,不过月余,便结交了一众狐朋狗友,拉帮结派地四处游玩。 少时受苦磨砺出的谨小慎微,也渐渐在这络绎不绝的吹捧里,慢慢消散了。久而久之,养出了一副色厉内荏,凡事爱讲排场、求虚荣的空架子。夸下海口帮友人升迁的是他,在魔地大宴亲朋,一掷千金,笙歌不断的也是他。 但他不敢和飞廉与花灼耍脾气,在这二人面前总是恭敬且乖巧的。花灼以为,他是苦惯了,乍一被富贵权势烘托起来,有些飘飘然是正常的,况且他本性不坏,骄纵些当也无碍。 恒籍是本性不坏,可抵不过他身边亲近之人别有用心。堂堂风神啊,是多牢靠的大树,若能乘上这一片阴凉,岂不平步青云? 但继任风神一定是花灼,不会是恒籍。这是四海之内公认的。 于是这些狐朋狗友便开始撺掇恒籍,让他别被一个外人压去了风头。 他原本对花灼本没有一丁点嫉妒,对那神位也没太大兴趣。但鬼使神差,越适应风神侄子这个身份,该有的不该有的欲望就越蠢蠢欲动。再被身边人一激,便凭空生出嫉恨来。 他是风神血亲的侄子,父亲用性命换来了飞廉今日的荣华和权柄,而他在外吃苦流浪多年,空空荒废了一身的好资质,仅仅留在风神宫里做一辈子米虫,可无法抵消飞廉欠他父亲、欠他的这许多账。 于是明里暗里开始排挤花灼,听几个“聪明”朋友的计策,以求学上进为由,慢慢亲近叔叔,欲逐步接手风神事务。飞廉以为他是真心发奋,很是欣慰,还时常抽出时间来亲自提点。 这反而将更多的事务留给了花灼,飞廉忙着教育“孩子”,到后来,花灼几乎成了实质上的风神。恒籍这一招,弄巧成拙,浪费了自己的玩乐的功夫不说,因他资质平平,心思又歪还没学到什么真本事。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飞廉或许被过度的宠溺蒙蔽了双眼,但花灼很快就看出其中的把戏,只觉得可气又可笑。然而,他虽看出了蹊跷,却没有将其当做威胁,说白了,恒籍身后就算再来百八十个这样的酒肉废物智囊团,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但也是如此,恒籍后来反叛与杀戮,才真正打了花灼一个措手不及,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也不能释怀。这样一个傻白无能,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会下如此狠手。 这件痛心往事还要从飞廉生前最后一次巡游说起。 飞廉主管风事,四方风神,皆在其治下。 每隔五年,飞廉到四方例行考察风事。因下属风神们居住在大荒四极,离得太远,所以每次巡游都要耗费半年之久。 这次他特意带上恒籍,一来这是绝佳的学习机会,二来,也该带他看看这四海的盛景,别总是窝在勾栏瓦舍里喝酒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