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似乎,是晕了过去?没死? 这是咏夜恢复意识后,脑海中的第一感受。 记忆很清晰。钟鼓山结业礼已成,临了临了,出了大事,天降惊雷。 不幸的是,统共两道雷,现场大小神仙近百位,五成的概率,就这么劈在咏夜身上了。 不幸中的万幸,劈是劈了,但人还活着。 咏夜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即便现在的情况糟糕透顶,至少能得出一个相对乐观的结论,这回没死。 但怎么也醒不过来。 隐隐约约,仿佛有人在唱戏,伴着时远时近的管弦与丝竹。 唱的是什么词?听见了却怎么也分辨不清。就像有时候做梦,呢呢喃喃,清醒而含糊。 她就这么凭借意识,与沉重的眼皮、混沌的思绪缠斗,直到耳畔破晓般的一声叹唱。 “故人何在。” 像是一面浑圆朦胧的镜,倏而乍破,让人灵台顿时清明。 从听觉开始,褪茧似的,一层一层全部明晰起来。 不出片刻,咏夜在一方巨大的石案前醒来。 这是钟鼓山,又不是钟鼓山。 一样的方位,一样在摆宴席,陈设布置却迥然不同。 远不似方才那般奢华贵气,此处装潢格外雅致,又飘逸。亭台水榭,嘉木远山,具在目前,但一景一物好似笔墨勾勒,又如雾气凝结,虚虚实实,像置身于画中。 咏夜面前是一方阔大石案,上头雕着千山万壑的景致,看不出人工痕迹,就跟从石头上自生出来群山一般。外围作了流觞曲水,溪流沿着沟壑汇入山中,一面桌案便演作一方灵山秀水。 以此桌案为中心打开一片视野,再往外,四周便只能见雾气蒸腾,看不清远处样貌,只闻得鼓乐绰然。 咏夜四下打量,一眼就瞧见了小秋,就在桌子对面,也是晕着的。 “小秋,醒醒。”咏夜将她扶进怀中揽着,小姑娘气息平稳,但丝毫没有转醒的痕迹。 “小秋?”虚空中,倏而响起一个声音。飘忽低回,却格外清晰。 那声音停了停,似乎在等咏夜适应自己的存在,而后带着些许疑惑和兴味,又问:“怎么跟你进来的是个孩子?”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陌生的,不来自任何一个咏夜认识的人。 她当下警觉起来,将昏迷不醒的小秋护在身后,手要摸上腰间,却发现刀不在。衣服竟也同刚才的不同。 原本是一套便于行走招待的利落穿戴,此时却着一袭黛青裙,布料轻如蝉翼,辗转间透出暗暗的光辉。 头发也披下来,考究地绾了,她从不梳这样麻烦又柔美的髻。 再看小秋,她的衣着穿戴却一如从前。 “是谁?”她冷声问。 “问我吗?” 眼前白雾忽然向后退了几尺,视野随之开阔几尺,瞧见了更多景致。 也瞧见这说话的人。 确实是个陌生男子,正倚着桌案,擎着酒盏,饶有兴趣地看着=向咏夜。 此人形态松散,衣着随意,坐没坐相,可眉眼间却透露出尊贵不可近的气质。他长得极美,神色从容却也孤高难测。说儒雅,他比悬檀那般平添些棱角;说潇洒,相较于花灼却少了明艳,多了持重。 持重同潇洒,本是矛盾的,却在他身上浓淡得宜。是藏而不露的矜持,又刻意掀开一角,露出些许底色出来,引人窥探。 此时他想引的人,恐怕就是咏夜了。 但咏夜只是打量,径直的目光毫无避讳,却不言语。 那人并不介意被冷落,反而从容自白:“我是帝台,你可认得?” 古神帝台,钟鼓山的原主,只存在于典籍中的人物。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十万八千年了吗?为何会在这里得见,那此处又是何处? 咏夜迷惑了:“你不是死了吗?” “中山神主,我们那时可没有这么细枝末节的神职。你果真如传闻一般,说话还真不客气。”帝台点了咏夜的身份,笑意颇为温和,“是死了,但钟鼓山是我的地界,见到我何以如此大惊小怪呢?” “这是什么地方?刚才那两道天雷也是你的手笔?,你想做什么?”咏夜无心同他废话,刺客的直觉发出警告,此人潜藏着危险。 “这里是钟鼓华筵。”帝台自作主张为咏夜斟了酒,轻轻推到她面前,酒盏悠悠然划过石案,像一叶玉雕的小舟,“既来之,不妨尝尝古神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