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腊月二十七清早,中山神庙门口站着一个大木盒子,且是个长了两条细腿还穿裙子的大木盒子。盒子背后,见习神官暮朝朝正咬牙鼓劲,两臂酸痛地苦苦支撑。 她的视线被挡得严严实实,又腾不出手,只好翘着脚,将就叩门。 是以,咏夜打开门时,就是这样一个只见盒子不见人的光景。 “神主娘娘您好呀!”大盒子晃晃着,声音清亮亮的,“我是九重天阙司礼的小仙,我叫暮朝朝。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暮朝朝!” 听这一大长串可可爱爱的自荐,教人不自觉就带了笑。 咏夜伸手,要去接那大盒子。 暮朝朝没想到尊贵的神主娘娘会朝自己伸出援手,她可没敢松手,尽管那两条胳膊累的只抖,还隔着木板子还急切道:“不妨事的,这个不沉。” 咏夜笑出了声:“既然不沉,我应该也拿得动的。” 说罢直接提了过来。 那盒子原是有提手的,是暮朝朝提不动,这才只能抱着。 咏夜单手拎着,好似拎个纸壳毫不费劲,甚至还能晃悠两下。 暮朝朝手里空下来,这才得见这小姑娘的全貌。她个子不高,纤细可爱,双颊冻得红扑扑的,正仰脸瞧着咏夜,清亮水灵的眼中满是叹服。 山神娘娘果真名不虚传,听说她将那些积年成精的老妖怪打得嗷嗷叫,单手拎大石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进来吧。”咏夜带着暮朝朝往院里走,大清早的,厨房里刚起了炊烟,咏夜腹中饥饿,便也随口问她,“用过早饭了吗?” “还,还没。” 暮朝朝天不亮便出发,到现在只喝了些水。才进内院就闻见一股清香的米羹味,她使劲儿憋了口气,才忍住了空荡荡肚子的叫嚣。 “先过去用饭吧。”咏夜指指厨房里忙活的桃屋,“那个孩子叫桃屋,他会招呼你的。我把这东西放下就来。” 饿了一路,就等这句话呢。 暮朝朝点头点一串儿,转身就往饭厅走,又怕撒开腿跑起来,暴露自己的吃货本色,在山神娘娘面前露怯,就特意上半身端庄着,以最快的速度,从容迈步。 咏夜喜欢这明媚水灵的小姑娘。 同样都是恭敬有礼貌的,但舟寒廷的礼数,像条框,咏夜跟他不是一个框子里的人,相处起来总觉得心累。但暮朝朝不同,跟她讲话让人觉得格外舒坦,仅仅是初次见面,说了不过几句,这个早晨似乎就因此变得愉悦起来。 暮朝朝小步快走进了饭厅,打眼先见了桃屋,打过招呼,刚要入席,就瞧见了倚在门框的花灼,她一愣,竟也忘了坐下。 即便是在九重天阙见惯了天人之姿,此时她这心里仍忍不住赞叹,中山神庙里的人,可都生得真美啊。山神好看,而这一位几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狐狸披了一件花里胡哨的缎袍,内里是一水儿的黑,抱着臂,空荡荡的袍袖顺着宽阔而棱角分明的双肩垂下来,这么一瞧,像一株开满了花的乌木。 他原是在看窗外,直到咏夜进了厅,才将眼光收回来,转而落在暮朝朝身上。 狐狸眼微微眯起,他没见过这个小姑娘,但看得出,咏夜还挺喜欢她的。 就这么对视了一瞬,狐狸没言语,咏夜特意警告他过不要搞事,那气场那眼刀,当下会议起来来凉飕飕黑压压。 再者说,这可不是舟寒廷,对这么一个乖巧明媚的小姑娘,他可拉不下脸来胡言乱语。 花灼淡漠着脸,暮朝朝却朝他见了一礼,而后笑着打招呼:“您就是花灼前辈吧?嫋嫋同我提起过您。哦,我和嫋嫋同在仙塾,我长她两届。” 师姐妹,这是二人明面上的关系,而暗地里,她俩的情谊主要建立于咏夜写给花嫋嫋的那本子凡人轶事集。事实上,花嫋嫋在仙塾,就是靠这本炙手可热的册子,建立起自己庞大的人情关系网。 花灼偏偏头,问道:“花嫋嫋提了我什么?” “她得知我要来神主处帮忙,便说您也在此,还受了伤,托付我帮着照顾您。” “就没了?”花灼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算满意。 “嗯,没啦。” 唉,花灼叹了一口气,死丫头真傻假傻?这个时候就该说,她哥也想做这个神官,叫暮朝朝发发慈悲,抬抬手啊。 两人又说了几句,桃屋这边就开始摆碗筷了,暮朝朝很有眼力价儿地帮忙。花灼纹丝不动,他就坐着,甚至想当即给花嫋嫋飞鸽传书一封,问她在仙塾学了这么多年,学得制天霸地,怎就么学得袒护袒护自家哥哥的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