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这不一样啊。”他垂着头,咏夜便扬起脸与他对视,“一码归一码的。” 她的语气平淡却笃定,说着条分缕析的话,落在花灼心中却格外温柔。 “你为先师复仇,杀了恒籍,犯了律法,便认罚,可在情理上,是为恩为义。但你没杀飞廉,即便结果都是个弑神之罪,却也不能平白背了莫须有的罪名。”她顿了顿,认真道,“花灼,你就是清白的。” 清白这两个字,他早就不在乎了。可今时今日,被咏夜以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却仍旧触人心肠。于是知道,原来并非不在乎,也没有真的将过往尽数放下。只是失望罢了,害怕罢了,害怕越多的辩解,就招来越多的脏水。所以得过且过,认下那糊涂的罪名,日久天长,总有一天能捱过去。 可喜欢是容不得一点点姑且的,它太容易让人自卑,让人害怕了。现下,他瞧着咏夜淡然而信任的眉眼,听她的笃定,忽然就很想,想用一副清白之躯站在她身侧。 “那往生伞,我知道。其中凝结着上万只狌狌的灵魂,可以凭借生者的一缕魂魄,捏造出一个能以假乱真的幻影来。但即便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境遇重来一遍,也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所以那伞中追溯的过往,是不能当做证据求真的。” “这样啊……”计划落空了。 “不过,我可以从伞中幻境,追溯飞廉之死的线索,或许能查出,他留给我的遗命,到底是什么。” “那我去找少陵君借伞。”咏夜不假思索。 “你别去,我去。” “啊?”咏夜瞧了瞧眼前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又想了想那句“男女通吃,色胆包天”,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还是我去吧,我这长相,好歹比狐狸寡淡点儿。 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花灼笑道:“放心吧,我还能受了他的欺负?再说,他还欠我个人情。” - 是夜,仙家驿馆。 妄湮坐在院中廊下,手中摆弄一把漆黑的大伞。 这伞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有在靠近时,才能察觉其周身弥漫着冷飕飕的窥探之气,仿佛上万双眼睛正直勾勾瞧着你,一路瞧进你的心间骨头缝。 “来了?” 他没抬头,朝空荡荡的院子招呼。 花灼的身影便从夜色中现出,他穿得一派漆黑,收敛着明艳的狐狸眼,很有些冷酷的架势。 “你这什么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来我这儿偷东西。” 花灼没理他的调侃,直入主题:“借往生伞一用。” “是中山神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要借。” “哦”妄湮摆摆手,“中山神我可以白借,你,不行。” “就算你还了那个人情。” 妄湮闻此,觉得甚是有意思。他将伞拄在地上,伞柄正好够撑着手,托着下巴。他眯着眼,像是要将眼前人看仔细,而后缓慢道:“那么大个人情,就借一把伞呀?行,伞给你,咱们可就两清了。” “好。” 花灼接过往生伞,没打算走,而是静立着,垂头去看妄湮,眼带审视。 妄湮坐着,矮他不少,回看过来,需得仰着脸,可气势上却丝毫不输。 “怎么了?小风神还有话说?”他故意喊他小风神。 “白日里,你什么意思?”花灼沉声问,语气里不带一点虚的。 妄湮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他第一回见咏夜,便上赶着借伞,事出反常必有妖。 “什么什么意思?”妄湮揣着明白装糊涂。见对方不准备接他这调笑,便饶有兴趣道,“怎么着,害怕了?放心,我对你家神主那样的,并无兴趣。普天之下,我只对谁有兴趣,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但是呢”他话锋一转,“你就不怕她看见过去的花灼,就不要你了?” “与你无关吧。”花灼扬了扬伞,“用完还你。” 说罢转头就走。 妄湮嘁了一声:“事毕无情。” 他站起来,随手拨弄一下檐下的风铃。 叮咚一声响。 中山神主啊,听说还是个凡人出身,不简单呀。 - 花灼拎着伞往回走,他能感觉到伞中那赤.裸.裸、直勾勾的窥探,甚至能听见心魔一般的窃窃私语。 妄湮的话再上心头。 他笑了笑,不知是在自嘲还是自我安慰。 她从未要过我,又谈何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