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夜漫漫,长夜未尽。 客舍之中,咏夜合着眼,独自坐在桌边,没有灯烛,浅淡的月光中,她在等。 终于等到三更过了半,所有人都睡下了,正是万籁俱寂的好时机。 咏夜一身夜行装束,轻轻悄悄掀开了窗缝,四下无人,她身形一闪就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没有人知道。 若要行动,今夜便是最佳。 不管谭延昭对十一娘是怎样的心态,是信任还是利用,又或者是最坏的情况,十一娘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收之眼底,成了板上鱼肉。 但无论如何,今晚,一切都刚刚发生,一切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利用这个先机把虎皮偷出来,是最稳妥的法子。 移形换影之间,咏夜不由得瞥了一眼花灼的窗户,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熄着灯,是睡了,甚好。 南市的街巷空空荡荡,从上空看,巡逻的武卫就像缓慢爬行的长虫,游走在既定的轨道上。这几天,咏夜来来回回已将这条路上武卫的大致走位摸了个七八分,剩下的两三分,凭借她的本事,完全不在话下。 一路到须尽欢楼下,没费什么功夫。虽然外头宵禁了,但须尽欢的高楼上,仍零零散散点着不少灯,咏夜加了小心,按十一娘给的消息,果然在后院隐秘处发现了地牢的入口。 与须尽欢那穷尽的奢华不同,才刚下了几阶台阶,地牢中的湿冷之气,混着一股霉烂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是死亡的味道。 咏夜隐匿在拐角的阴影中,等着武卫巡视的空挡。 但这些人的排布,似乎和十一娘给的信息有些出入,咏夜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之中,忽听得一阵链条的拖行声,由远及近。 “怎么成这样了?”有人问。 另一个声音回答:“没挨几下就晕了,听说是市卿亲下的命令,可惜了这幅好皮相。” “行了,快扔进去吧,小心祸从口出。” 然后是牢门的打开的动静,伴随着“咚”的一声,继而门又被关上。 看不见是什么情况,但凭声音判断,应该是某个受了刑的犯人,被丢回了牢房里。 “走吧走吧。拖她回来沾了一身血,晦气。” 咏夜听着脚步声慢慢走远,是两个人一块走的。凭着这会子摸出来的一点规律,她寻了个没人的空隙,快速向里移动。 打眼一看,牢房的排布并不规整,这地方最开始应该不是为了作地牢而建的,是后来把笼子塞进来,才成了地牢,所以格局并不齐整,有的牢笼之间留着空档,借助参差的阴影区,勉勉强强能藏人。 她在黑暗里又躲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十一娘那边是怎么回事,给的巡逻路线跟实际情况简直是毫无关系,没办法,只能现摸索。 选择今夜行动果然没错,从武卫路线的变动上看,没准就是谭延昭怀疑十一娘的手笔,若拖个几天再来,八成得出事。 墙上的炬火昏暗,五步开外混沌一片,她甚至看不见前头那几个笼子里有没有关人。应付守卫已经很麻烦了,要是笼子里的人再横生出枝节,今夜怕是要折。 这时候,视觉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咏夜索性合上眼,呼吸也随之放缓,慢慢地将自己感官融进黑暗里。木头燃烧的细微声响,守卫走动时深浅不一的脚步,还有间或的铁笼与锁链的撞击声,窸窸窣窣的干稻草的摩挲。 听觉铺散开,慢慢潜伏,就像一只悄悄盘旋的飞虫。 咏夜矮下身,耳朵贴着地面,微弱的声音忽而变得明晰起来,刺激着逐渐敏锐的感官。 一张全新的巡逻路径图在她的脑海中展开。 后续的潜行就变得游刃有余了。 本该是这样的。 直到守卫的脚步将近,她一个飞攀上墙,借助铁笼与墙面的夹角,生生撑在了半空。然而,却对上了那囚笼中一双血淋淋的眼。 笼中的女子浑身染血,无力地躺在破草席上,这是被上了酷刑,衣服被打得开裂,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但仍能看出,这身衣裙,本是绫罗华服。 就是方才被守卫拖进来那位。 她几乎是气若游丝了,一条腿都迈进了阎罗殿,大概也没命去横生出什么枝节了。 面罩遮住了咏夜的下半张脸,看不到容貌,但那牢中的女子即便在浑身剧痛之际,也能感觉到头顶压下来的肃杀之气。 那是赤裸裸的警告,如果不老实,不妨在阎王门前推她一把。 女子好像是名重犯,守卫经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