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灯盏,被如水的明眸擦亮。身边躺着的男人,睡颜如一块璞玉。黛霜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一番,轻轻下了榻,穿好衣裳。 这人虽狠毒,脸还是英俊的。 一晃又半个多月过去了,他几乎每晚都来找她,和她同榻而卧,只是还没碰她。朝臣们都忙着准备封后的仪程,一应诸事繁多。 封后大典在两天之后。夫妻新婚前夜不能见面,所以明晚他应该不会来找她,就趁那时候逃走。思绪回到数日前的那个下午—— 玉昭华对她的造访毫不意外。他笑着说:“我早就知道你会再来的。 因为你一定会去查证我所言真假,而我没有骗你。” “闲言少表,想来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帮我。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条件?你误会我了,尹姑娘。”他说,“我是真心想要帮你。” “你我毕竟非亲非故。” “看来你是在宫里待了太久,已经不肯信任人了。也罢,我就告诉你原因。很简单,我恨他。”玉昭华说着,眸中燃起火焰,“他弑杀了母亲,所以我不要叫他好过。他那么想得到你,我偏要他得不到。” “原来是这样。”黛霜点了点头。 “尹姑娘,我了解我的兄长,你不见了他一定会发了疯似的找你去。”玉昭华压低了声音,显得颇为神秘,悄悄地道:“我和你说,你哪儿也不去,就藏在宫里。他一时间想不到,只会往宫外去找。等他反应过来搜查宫内时,你再出宫。” “藏在宫里?我能去哪儿?” “这个你放心,我来安排,保准叫他找不到你。”玉昭华自信道,“明天晚上你来找我,老时间老地方,不要叫人发现。为了让他到最后一刻再发现,我还给你找了个替身。” 他说着,拍了三下掌,看向里间道:“进来吧。” 却见一个与黛霜身量相仿、容貌无二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见到他们,躬身行礼。 黛霜一惊,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问:“这是哪里的姑娘?” “她是我从集市上买来的奴隶。她爹娘生了重病,我为她爹娘找大夫治病,她来帮我做事。这些日子我还让人教了她许多宫中的礼仪,她很聪明,学得也快。” 黛霜懂他的意思了。 让这个女孩在新婚之夜代替她去和玉知微成亲。 “我给她易容成你的模样,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怎样,像吧。”玉昭华得意道:“等她进了洞房,就可以撕掉假面,让皇上发现新娘是假的,气死他。” 说来也奇怪,上次玉知微在寺庙分明生气得很,说要把他弟弟关起来,可眼下看来,玉昭华过得很好。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黛霜想,照玉知微喜怒无常的性子,发现新娘是假的必定大怒,保不准一气之下杀了这个女孩子。 玉昭华摇了摇头,“这是最好的办法。” “姑娘,”那女孩子忽朝她跪了下来,说道:“这件事也是我自愿的。玉公子说帮我爹娘治病,我很是感激,无以为报。我活着本就没什么意思,若能在死前帮助恩人一次,绝无怨悔。” “你……” “你听听,她自己都这么说了。”玉昭华对黛霜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嫁给他?不要的话你得跑,逃走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思绪重新回来,她正捏着一封信,小手心儿汗涔涔的。 那是父亲写给她的信。 自父亲被下狱后,已有许久没和他联系上了。可眼前的这封信,字字句句都透着寒意。 见字如晤。 别来二载,一年不见,沧海桑田。世事万变,家族罹难。昔年旧友,风流云散。小霜吾女,命途多舛,恰逢乱世,不能保全。玉相虎狼之心,谋朝篡位,灭先皇全族,行暴戾之政。为父纵无箕山之志,亦秉君子之心,万勿与之共事,毁我世代书香之族。有道是忠臣不仕二主,好女不嫁二夫,玉石俱焚有何惧哉?切切。 父冰手书 不嫁给他,那就只有两条路。一种是逃,一种是死。 她要先选前一种试试。 另一方面,父亲的信让她很是担心,这是字里行间分明已存了死志。 父亲非常守旧,有气节,有时也很固执。她还未封后,玉知微已经明里暗里给他国丈的待遇,却也不能移他心志。 之前他忧心朝局,有意不守与莫家的婚约,送她入宫,一心扶助先皇,想让先太后早日还政于他,事败入狱。若不是他当初有意叫她进宫,让她在夜宴上献舞,或许她现在已经是莫如渊的妻子,过着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