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精神好了一些,开始批奏折。周公公给他在榻前放了一张长桌,把这几天堆积的奏折拿到桌上放下。黛霜从没见过这样多的奏折,从桌上到地上全堆满了。以前先皇在时,大部分奏折都是太后批的,所以她也没见过林江渺处理这些政务。 玉知微向她招了招手,“太多了,你帮我看一部分吧,有拿不准的再问我。” 黛霜樱唇微张,“我能干政?” “别人不可以,”他低着头浅笑,“但是我相信你。我们霜霜是个很有才学的姑娘,不是吗?” 他把她说害羞了,跑到一边道:“我还是先给你研墨吧。” 墨香混着草药味,飘荡在空气里。他一面批着奏折,不时抬首看一眼给他研墨添香的美人。 她今天穿了一件蚕丝金纱绣花长裙,是他送她的衣裙中的一件。配着一条乌金孔雀披帛,戴着一对如意珍珠耳铛,垂在耳畔像两颗小巧的明月。然而比衣饰更好看的是人。他近来喂胖了她,此刻美人身段如玉,肥瘦得恰到好处,竟比从前清瘦时更添了韵致。 看着她的人,就忘了她漂亮的穿戴。他批完了一些,望着她发呆。黛霜注意到他移不开的目光,半抬着美目朝他看了一下。本是无意的一瞥,却充满了风情旖旎的味道,缱绻如斯,将他的魂都勾走了。 一如四年前在夜宴上看到她的第一眼。 “等我好了,忙完这一阵的事,就带你出宫去玩。” “诶?”她看向他,发现他又在看着自己笑。 “你不是很想出宫吗?你说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 倒也没有他说的那么过分。她在心里给自己找补。 “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想了写下来,我一个个带你玩。”他发现她小脸又红了,就愈发兴致高昂。 害羞的霜霜,生气的霜霜,懊恼的霜霜,委屈的霜霜,开心的霜霜,都是他的霜霜。玉知微非常幼稚地想道。 “我让人在凝霜殿和凤仪殿外都种了西府海棠,应该是这两天就开了。我知道你最喜欢西府海棠。” 她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我和陛下相识不久,陛下何以如此了解我?” “对于喜欢的人,自然是有关她的所有事都想了解。如果不能知道,那就想方设法知道。” 这话油嘴滑舌的,压根没告诉她他具体是怎么知道的呀。 她忽然想起了花泠,嗔道:“我晓得了。你在我身边安插了人,自然什么都知道。”说着继续去磨墨。 他默了一瞬,又笑起来,“生气了?” “我哪能啊。和你生气,我气不过来,不划算。” 两人又一起批了半月的奏折,玉知微差不多病愈,就拉着她去看他为她种的海棠花。 凝霜殿前粉霞一片,像堆积了三尺的香雪。海棠旁边还种了几棵西溪梅花,其下的潭水中倒映着树的倩影。梅花旁边是滇茶花,妩媚艳丽。花海中用竹子编了一个凉棚,棚上用蔷薇花覆盖缠绕。往里走是竹林,古荡清幽。天光从暗绿的竹叶缝隙里泻下,细金碎玉般点缀在地。走上一步,脚下又触到一茎兰草。她躬身往下瞧,不由莞然一笑。 “凤仪殿和凝霜殿都是你的。我知道你舍不得旧居,就让人将殿门前重新布置了一番。” 看样子此番布置很合她心意。玉知微想着,整个人都飘荡起来,如行云间。 黛霜看见了。这个人得意的样子写在脸上。 “让你费心了,这些花儿很好看。” “没有你美。”他忽然拉过她的手说:“霜霜,你坐下,我想给你化个妆。” 他让人拿来化妆用的东西,又给他们在花瓣雨上铺了软垫。 黛霜想,这个家伙怎么可能会化妆呢?指不定又是想捉弄她。可他是皇帝,她不能不从,说不定还要顶着丑妆一整天,叫人笑呢。 她的想法也全写在脸上了,玉知微一下子就看了出来,笑道:“我还没开始呢,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 却见他先用了几支笔在那儿调色,调出了与那海棠花最相近的几个粉色,又在旁边准备好了金粉银粉、珍珠粉。 倒是有模有样的。她开始好奇。 先给她染了黛眉,再开始化眼妆,晕染了同海棠花色的浅粉色眼影。 “此处海棠花开,这个就叫‘海棠妆’。” 他在她上翘的眼尾上方画了一朵小巧漂亮的海棠花,又用金银粉在花朵周围点缀了一下。接着他打开一个盒子,用最小最细的一支笔沾取了里头细碎小巧的珍珠点,拿小拇指指尖儿蘸下珍珠来,一颗一颗细心地贴在两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