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苍山与姜水。
万山寂静,陈地之中灯火昏黄。炎帝的寝宫中点亮灯盏,照亮炎帝如今那张枯朽的面庞,他面庞的阴影下仿佛有群蛇爬过。
“昆仑之虚,帝之下都,坐青铜殿,立侍雕像百神,持青铜灯,燃有异香,见吾到来,亮如昼,渺如雾,殿中恍有人,回神则散。亡失,借神文以引,途径百神之像,仰观其貌。后登玉梯,得源而归。”李熄安轻声念着少典记述下的话语。
这些东西只存在于少典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典籍将这段文字记录下来。
如今这些东西经由神农之口转述于李熄安,这有关昆仑之虚的文字。
在昆仑虚中,少典找到了一种东西,他将其称作禁忌,也叫源头,李熄安则可以肯定这个东西是道源。律法的源头,天圆地方凌驾万界之上的桂冠之一。
可道源在旧九州还未完全坠落之时便消失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已经破碎的九州中呢?
“你们之间的斗争便是因此而起?”李熄安看向神农。
“是啊。”神农说道,“轩辕认为这种力量并非不可触碰的东西,他想将这种力量展现并传承下去,并非我们的父亲交于我等的那种传承,而是让自己的子民也接触这些力量。”
“我知道轩辕在想什么,我们了解彼此,他担忧的东西与我相同,在我们死后,人族未必还会出现那样优秀的后代,轩辕想利用这种被你称作律法的力量在维护如今人族的地位。我却不这样认为,若是没有这种力量的加持,人族便会沦为过去那般模样的话,那也太小瞧我们这一族群了。何况封闭这种禁忌,并且让世人远离禁忌是父辈告知与我等的使命。”
“在谁都无法说服谁的情况下,便以戈矛来决定胜负。但战争一旦开始,便不会轻易停下,我和轩辕都很后悔,至少不该如此轻易的开启战争,这波及了许多生灵,不是谁都拥有我们这般漫长的生命,在战场开始后,世人早已忘却战争究竟为何而打响,只有仇恨和血腥弥漫在世间。”
“龙君,你知晓天外之物么?来自天外的凶恶之物,降临后便吞噬所见一切活人。”
李熄安露出古怪的神情,“尸体一般,毫无理性,身躯上覆盖絮羽般的物质,是这样的形象么?”
神农点头,并不惊讶。
在他的认知中,这头龙知晓的远比他们这些摸索于蛮荒的生灵多得多,知晓这种诡异的生灵十分正常。
李熄安却因为这个信息,感到些毛骨悚然。
苍白秽物不会从宇宙里坠落进九州。
坠落后的九州要是能这般轻易被入侵,那也没有他们的后世可言。这意味着所谓的天外之物本质上是这个世界的产物,秽物从天上降临,是这个世界的“天”。
天究竟是什么。
这个答案神农无法回答自己。
那些被上天册封的正神同样无法回答自己。
所有的描述加起来,不过是形容出了一片混沌。
隐秘时代,后世看这个时代隐晦神秘,他处于其中竟然感触相同,这个时代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越深入得到的并非厚实的地层,而是更加深邃的黑暗。
诸多念头汇聚,暗线纠缠。
李熄安按住眉心,将不经意间缩紧的眉头舒缓。
“我需要借道源一观。”他睁开眼,宙法引动,看清了万千可能中的一条捷径。
“这个恐怕现在我的帮不到你了。”神农笑笑,皱纹拧成一团,“源被我的父亲带入了坟墓里。”
“有熊国的隗山帝陵?”李熄安沉吟道。
他对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很多了解。
少典乃是有熊国国主,死后自然安葬在有熊国的隗山帝陵之中。在他翻阅史料时,史官对这位国主的葬礼撰写下了相当多的笔墨。
两位帝者的父亲的陵墓自然宏伟,每过一段时间,神农与轩辕便会放下隔阂一起前往隗山祭拜少典。
“那是一个明面上的陵墓。”神农摇头,“我的父亲究竟埋在哪里,我与轩辕都不知道。龙君若是想寻得源之所在,只怕并不容易。”
“那便是还有机会。”李熄安听出了神农的弦外之音。
“自然。”神农说道,“很快轩辕便会派遣使者抵达陈地,我输了,我的臣子今后便是他的臣子,便是我自己也将仰望他。轩辕很期待这一天,不过他等不到了。龙君若是对道源有兴趣,便去一趟轩辕城吧。轩辕的母亲附宝还活着,居住在轩辕城中,这个秘密天底下只有我与轩辕知晓。”
“除开我的父亲少典的下落,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她活到现在的理由。”神农的话很冰冷,好像在其眼中轩辕的母亲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工具。
“我见过她一面,附宝的灵早已逝去,如今活在轩辕城里的只是一个被禁忌力量维持生机的行尸走肉。她的身上也许有着我父亲的线索,我看不出什么来,但龙君拥有堪破虚妄的神通,能回溯往昔俯瞰过往,我相信你能做到。”
神农低垂着头,他的声音开始放缓。
李熄安拎起剑匣,起身。
“说来说去,还是得我自己来啊。”
“我的确没有多少能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