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后是燃烧的黄昏,前方是漆黑的永夜。在云层上方,几乎接近辰星的位置,那对俯瞰世间万物的眼睛停在那里。 依稀记得昨日的这个时候,她在依偎在丈夫的怀中,哼唱着儿歌。 “别哭了。”有人说道。 很陌生的声音。 清冷,像大山里的泉石击鸣,那陌生的声音唱着歌谣,婴儿的啼哭声在屋子内渐渐止息。 灰衣女子愣神,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泪,只是呆滞地回首,看向屋内。 同时,那燃烧的黄昏滚动着,化作一柄剑。 高天上的视线消失了,因为赤红的光芒席卷天穹,云海和永夜在这道光芒下退去。 沉闷的声音响彻天地间,那具法相在开口。 像古刹里巨钟扣鸣,也像包裹大地,从四面八方震荡起的雷声。法相抬手,与那柄赤红的剑相撞。这就像黄昏与永夜的碰撞,炽白的潮水涨幅,席卷了天空和大地,粗暴地夺走笼罩处的一切色彩。 金铁轰鸣之声作响于云端。 炽白的潮停息,将色彩重新归还世间万物。 随之咯吱声轻响。 房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走出来,怀里是那安静沉眠的婴儿。 随意披散的泼墨发丝,华贵的赤红衣裳,宽大的袖袍在金火中舞动,绘制的树枝神鸟莲花仿若在火焰中活过来。 灰衣女子望着他。 望着那对流转着莲花的金色瞳目。 “接好。”他说。 “你……究竟是谁?”她问。 “我说过,于你而言不过是一介过客。”赤服人影与她交错而过。 “你的夫君不会有事,当黄昏落下,你可以再来此地寻他,他什么都不会知道。你仍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弥罗山的门人。” 他伸手,东方,一缕曦光刺破了大地。 小镇上的疯狂在这缕曦光下破灭, 然后,他接过了曦光,化作剑芒。 ………… 绵延万里的漆黑大地。 煞气汇聚成云层,山峰,法相的头颅之上即是星宇。 猩红色,周身是火焰状的物质。这具法相就像一个披着血色铠甲的巨人,头颅是模糊的五官,发丝样的东西被煞气聚拢化作的灵叼起,仿若法相背后展开的树或羽翼。 李熄安就身处这具法相的面前。 法相注视着他。 他同样凝视着法相的面庞。 黄昏在李熄安的背后的天空缓缓燃烧,而法相那一边的天空也不是夜幕,而是晨曦,滚动着绚烂的暗紫云海。 没有想象中的可怕碰撞,那具法相甚至没有再降下属于真一境的威压。 所有的混乱在此刻同时出现的晨曦和黄昏下止息。 这尊真一境的生灵吞没了无数山峦大地城市道统,可没人能理解他为何在这座名叫“静宁镇”的角落停下干戈。 金色的火在天边燃烧。 世人惶恐不安。 以那条分界线往后。 哪怕这些凡人并不知晓此时此刻究竟在发生什么。这瞬息带来的毁灭比天灾更恐怖,在他们有限且短暂的生命里未曾见过这般末日景象,便只能将其归结于“老天爷发怒”,这上天要毁灭人间。有人跪下祈祷,有人崩溃哭嚎,还有的人再享受他们生命中最后的疯狂。 祖还没来的及注视的土地,人心的黑暗滋生阴影,肆意暴虐。 可能对于他们而言,直接失去所有意志力比带着自我活在破灭降临的前一段时光更容易接受。 修行界已经对这样的存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因为有资历的人物全部战死了,战死在大地边缘的古战场,没有生灵活着归来,除了这位尊贵的祖。李熄安知道这点,那些战死在大地边缘的修行者们他都还记得,他感受过他们守护这个世界意志,也感受过他们的尸骸和滚烫炙热的血。 那位弥罗山的老祖是最后一个死去的生灵。 而一些古老道统正如灰衣女子的那位师祖所交待的一样。 在准备构架“门”。 这世界很大很广,但他们的先祖曾经见过更庞大更宽阔的世界,走出过这颗星辰。 他们如今已然不在,可为后人留下的台阶。 是当这个世界无路可去之时,能选择的最后一条道路。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鲜明地动用那片血色花瓣的力量,曦剑,昏剑,五行杀伐术之金,一个凡人的身躯,亦如他当初九州行昆仑。 这就是属于他的,还是这具身躯内那片莲花的呢? 李熄安不禁想着,现世的自己若能如此,很多秘密将轻而易举的揭开。 现世的那两片花瓣以花瓣中滴落的血为媒介,能够牵引来不可思议的力量。在鬼棺中沉眠,为他带来不完全的岁月法;海渊之底,利用莲花花瓣重塑岁月,追溯过往,直面金字塔铭刻的伟大生灵。 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这片莲花若是暴露于世人面前,将带来毁灭性的祸端。 何况,这种力量他还无法涉及。 但现在的情况,他算是取巧了。没有生灵能胜过这个状态下的他,至少真一做不到。 李熄安凝视面前的法相,曦剑化鱼,而昏剑被他持在手中,剑锋直指法相头颅。面对昏剑的锋芒,法相并无惧意,那符文构建的巨大眼瞳中的疯狂反而隐隐消去了不少。 “长生者。”法相开口。 “九州已经崩碎,不可能会有长生者的存在。” “你是谁?你不是这个界域的生灵,为何要阻拦我行事。” “你的行事,崩碎这方界域么?”李熄安问。 “是,你要庇护他们?我虽然不知你究竟是什么生灵,但你披着昆仑长生服,就算并非出自九州,也与九州有莫大的关联。不妨看看这世界,可笑,你竟然想要阻拦我。”法相摊开五指,一座座古老大山在他的手掌中投影,仿若一头头沉眠于大地的巨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