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无不在淌血,周围垂落的八条臂膀可以看见被废去了六条,仅剩下的一者持剑,一者托鼎。血在滴落,汇聚成河。被击碎的鳞片掉落,将平整光滑的地面铺就成了乱石丘陵。 那从穹顶投下来的月光已经微乎其微。 可以看见那颗大星的投影上插着柄赤色古剑,惊人的煞气不仅仅使这仅有的月华消失,还铸就成了昏黄的暮色。 没有言语,但双方皆知彼此即将油尽灯枯。 载天鼎中承载的那方界域,那片浩瀚的灵气海洋被李熄安烧干净了。没有能依托的灵,他很难在这个地方和一尊法相搏杀。现在载天鼎轰鸣,奔走的活灵被法相崩碎了一次又一次,鹿王精疲力尽,已经无法维持任何活灵的存在。犁霞剑阵中的十六柄古剑全部断裂,就在他的下方化作剑冢。 终究是一位极宫境皇者炼制的古剑,面对真一,剑阵的杀伐铭文无匹也受限于了材料。 李熄安将古剑上的符文收好归于鼎身,绽放的霞彩合拢青铜大鼎身畔。 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游弋在黑暗中,盯着大殿中心的法相。 这具法相应当是某种投影,虽然的确具备真一的威能,但显然并非这石兔活灵原本拥有。原因无他,这具法相按照格位远胜过寻常真一,哪怕只是投影,威能就已经可以称为可怖。太阴结璘之像,月名结璘,太阴星辰的古老象征。若是这具法相真正的主人动用这具法相,李熄安必败无疑。 可显然,石兔活灵主掌的法相没有这个资格。 石兔降下的法相约莫一像祖的水平,令他感到棘手的是整个空间内的灵气任由对方肆意调动。 但并非没有机会。 他的确是抱着逆伐一位真一的决心迈入那扇兽面石门。 至于究竟克伐的是试炼场中的投影,还是眼前的石兔,都没有关系。 “轰——!”那具法相张开了双臂,由内向外散发一股可怕威势,体内那些正在啃食法相身躯的鱼龙们被这股压力强行挤出了法相体内,然后法相挥刃,将那些被逼出体内的鱼龙们泯灭,尸体累累堆积,成为原始骨骸。 鉴月川在地面上流淌,将那些尸骸回收。 它们能从活灵的姿态复苏,如今哪怕只剩下尸骨也依旧有再次复苏的机会。尸骸消融在银月河川之中,法相肃穆,石兔盯着那些骸骨,以及还未死去旋即钻进河川中藏匿起来的金色鱼龙。 “化星鱼龙?” “这个时代还存在这样古老的生灵么?” 石兔目光中罕见的出现了贪婪的神色。 它在鱼龙群中看见了象征星辰的原始符文,这对目前受创的它来说很重要,能归于同源,滋补它的这具法相。何况这具法相有部分物质被化星鱼龙吞食。法相躬身,张开的双臂垂落,企图将那些还在银月河川中流淌的鱼龙捕捉。 可轰鸣声再起。 龙影蜿蜒着,狰狞手臂持着金玉长剑,这瞬间仿若天地间的第一缕光亮闯入黑暗之中。石兔有些不可置信,它难以想象这头蛟龙损伤成这样还能再次出剑,太快,仿佛在出剑的刹那剑芒边缘的锋利以及触及到法相本身。 法相提刃,刃如弦月。 可崩碎了,这是短暂凝聚起来的器,就算是祖操持去攻杀皇者,也难以将其熔炼至和至尊器胚胎相提并论的程度。 那道璀璨的金色剑芒落在了法相的肩膀处。 纤瘦完美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若不是石兔本身的气息让这具法相改变了质感,它应当是如面貌般美好安宁的。在那道极致无匹的锋芒下,咔哧咔哧的清脆响声如此鲜明,甚至压过了李熄安蜿蜒游走的风声和摩擦声。 自肩膀斜下,裂痕延伸至颈脖。 “赤蛟!”石兔嘶吼。 它此刻不再蜷缩,两者本应是油尽灯枯的状态,它掌握这方空间的灵气应该更胜一筹!但现在的事实是那道剑芒的锋锐依旧不可直视! “——!” 随着石兔的失态,法相随之咆哮。失去了本应有的仪态,变得像只野兽,那头颅昂首发出不知名的吼声,刺耳、尖锐,仿佛它的喉咙里藏着玻璃和刀刃。 龙形的阴影盘踞在法相上空。 金烛燃烧,深处的莲花在缓缓绽放,牵引出源源不断的灵气。 李熄安望着咆哮的法相,神情漠然。 石兔活灵发现了不对劲,瞳孔猛缩。赤蛟身躯上的伤口竟然在愈合!枯竭的灵气之前若是即将干枯的水塘,现在就是浩瀚的海! 构成法相的树枝状骨架在闪烁荧光,其中是密密麻麻的符文。 随着这些符文的出现,法相的表面在消失。 月白色的光芒在法相的脚底汇聚。 “你做了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自这头蛟龙踏进太行宫起,其神通就被它留意。眼前出现的是完全未知的情况,石兔终究不是真正的祖,不过是披上了法相的皮。 并非强者,只是囚徒。 石兔抬头,它置身法相中若以本体观察,就像处于一个无比宽阔的世界。而此刻这个世界的上方,透过那层层“天空”。天空之外是燃烧的金色烛火,恶鬼般的狰狞骨面垂落在那里,正盯着它。 在法相内明亮的世界外的黑暗中,这是蜿蜒无尽的身躯。 石兔看见了蛟龙眼瞳中绽放的莲花。 “莲花……莲花……莲花!” 它猛地想起了藏在脑海极深处的记忆。 昆仑的……最后一位长生者! 隐秘时代与旧九州的关系最为密切,哪怕没有行旧九州的法,但在九州完全坠落前发生的关于“祖”“圣”乃至“至尊”的秘辛在太行宫中有记载。其中有提到昆仑神宫闭门的最后一段时光,西王母都不在九州的那段岁月里,竟然又出现了一位长生者。 登天路的开启世人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