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离开太庙?” “是。” “为何,此乃从未有过之事,监天司命,司掌天下命途之归所,究竟有何物,能令你放弃现今的地位。” “放弃?”苏月邻摇头,“我何时说过我要放弃监天司了。” “你要离开太庙,在踏出太庙的那一刻,你便是放弃了,不再是监天司。”男人平静地回答,紧接着,他继续说道:“吾会替大巫们处决你,身为夏王,吾有这个权力。” 苏月邻沉默了片刻,伞帘遮住她的脸,但随后,她吐露出的语气仍然是带笑的。 “王啊,的确,你有这个权力,可你有个能力么?” “处决我的能力?”她轻声细语,像在挑拨,又像蛊惑。当初那位截天教圣女的第一感觉没有出错,比起纯洁无垢的监天司命,这个女人更像是祸国妖物。 所以,夏王本就不喜欢她。 他已经见证太庙四位监天司的更迭,眼前这一位,是他最不满意的。可哪怕他贵为夏王,也无法插手太庙监天司任命一事。换句话说,他已经看着这个令他厌恶至极的女人跳了十数次的祭天之舞了。在国中最为重要的祭祀日,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于祭坛中央玷污监天司命之名。 夏王深吸一口气,侧身,竟为苏月邻让出一条路来。 “哦?”苏月邻捂嘴,故作吃惊,“王上,这是合意呀?” “吾不会阻拦你离开太庙,苏月邻。”男人冷冷地说,“但在你离开太庙的那一瞬间,吾会杀了你。至于吾有没有这个能力,你大可一试。” 话音落笔,夏王的心勐地颤动了一下。 他凭着直觉望向苏月邻的身后,那雨滴停住,云雾定格的地方。 就在刚才,那里有一对凶兽般的眼童盯着他,只是刹那。 然后,夏王听见一声叹息。 来自伞下,来自苏月邻的叹息。 这个似乎没心没肺的女人的脸上头一次闪过一丝惋惜,可这副表情被大伞垂下的帘幕遮挡,从夏王的视角看,只能看见抿起的娇艳红唇。 她走了过去,越过夏王的双肩,毫无忌惮。 顺着台阶一路往下。 一步一步,在凝滞的雨滴间穿行。青衣朱裳,其上绘制腾蛇龙象,这些古老之物随着女人行走的动作狂舞在雨中,仿佛咆孝,隐约中,男人看过去,甚至听见来自远古的嘶吼。 最后一刻。 正门之前。 雨滴重新开始落下。 太庙后山之上,一座巨影笼罩山峦,风雨逆转,那东西在苏月邻身后起伏地呼吸。 夏王的背后,一座神像端坐着,玄与纁这象征天与地的颜色浓墨重彩地洒向神像,这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倾倒在这座神像之上。它庞大身躯的阴影恰好越过苏月邻的身形,如死亡沿着苏月邻走过的路紧随其后。 “真是急性子,我还没踏出去呢。”撑伞的女人回首,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 此刻,伞上再无雨水落下。 因为那座神像动了,合掌,一柄青铜长戈撕裂了云霄,笔直向苏月邻所在的位置坠落。同一时间,洛阳城中,小雨顷刻漫天,暴雨狂澜倾泻而下,让世人眼中的世界都变得模湖起来,昏暗阴沉,他们有的吆喝,有的狂奔,却都视太庙后山那座接天神像为无物。 “以神像为中心,作自身之国。能蒙蔽世间,亦能绝杀国中之敌,一般的祖可做不到这个程度。”有人在苏月邻身后说道。 听不出是赞叹,还是讽刺。 “轰——!” 青铜长戈坠落,撕裂大地,浓厚的烟幕笼罩青铜长戈落下的地方。可以听见天地间回荡的脆响,一道深渊蔓延而出,远方,山峦尽塌陷。 不知何时,他们所在,不再是洛阳的景色,而是一片荒芜之地,甚至是世人从未见过的光景。 太庙不见,那道朱红正门也不见。 烟幕散去后,出现在青铜长戈落点中心的是一条手臂,如冰玉所铸,握住了长戈的柄,让这撕裂大地的力量停滞在手中。 苏月邻在那转伞,目光盯着伞上挂着的珠宝玉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这场旷世的争端。 “这就是你要等的人?”李熄安有些无奈。 他有时候的确摸不清楚这个女人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 本应能直接离开太庙,免去一场争端。如在平日,争端之类他并不在意,但现在不同,眼前的人算个麻烦事。 对方可是一国之主,他在这个唯有对方能够运灵的地方和对方作战。 “是啊,不过现在不是了,我要等得其实不是现在的他。”苏月邻缓缓说道,“你怎么样,撑得住么?撑不住不用强撑,能在洛阳运灵已经很恐怖了,再和同一生命层次的祖搏杀,哪怕是你,也会相当吃……” 苏月邻话音未落,一只冰玉大手将她笼罩。 李熄安站在千手闭目像的头顶,眼帘微垂,如他身下这尊法相一般。 大地之上,两座神像的威势越攀越高。 它们自出现开始,从未行走,可交手之间却摧毁了目光能及的一切。祖与祖的厮杀,如果不受约束,足以撕毁一方天地。但这片地域很奇妙,被摧毁,再重构,一次又一次,望不到这片世界的尽头,仿佛能一直这般,持续至永永远远。 青铜器与造化玉手碰撞,磅礴的灵如炽日般席卷整片大地,神像的身躯也在这炽烈的光中融毁,天空中皆是飞舞的冰晶和青铜残骸 “鬼神,已死之物,从未听闻有鬼神能驱动法相。”玄与纁下,男人沉声道。 “更何况,你是在洛阳,这灵河流淌之地驱动的法相。赤龙,连吾都不得不问上一句,你究竟是何物?” 天地间爆鸣声从未止息。 玉手撕裂青铜长戈,青铜长戈洞穿玉手。 李熄安望着夏王,并未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