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下旨赦免寻常的教众,还有一般的骨干,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么……必然这白莲教内部,会有不少人不再愿意继续铤而走险。他们的内部,必然分裂。那死硬到底的所谓佛父和佛母,也就随时可能被身边的人所出卖。
这是攻心之术,是瓦解对方的意志的不二法门。
杨荣道:“那么,臣这就去草诏,这诏书,越快昭告天下越好。”
朱棣却道:“诏书不要文绉绉,要朴实一些,你就不必草拟了……朕来说,你们来抄写。”
杨荣颔首,于是亦失哈很识趣地取来笔墨,杨荣亲自主笔。
朱棣背着手,沉吟道:“皇帝诏曰:尔等教众听着,驴球的佛父与佛母,至今被朕所查知,此二人,诈取人钱财,用妖法祸乱天下,尔等尽为此二人所蒙骗。今朕要为百姓们讨一个公道,捉这二贼,明正典刑,杀他全家老幼。尔等不必慌张害怕,朕只拿首恶,其余人一个也不问,尔等只要不再信奉妖法,不要继续被此二贼所蒙蔽,便仍旧是我大明臣民。倘有人还要与此二贼有瓜葛,朕也不饶你,必杀之!”
“好了,就这样,后头钦哉吧。”
杨荣会意,这旨意简短,简言意骇,是最容易传播的。
朱棣随即又道:“天下百姓可不蠢呢,真以为是信了这两个贼吗?不过是百姓们见了菩萨就想拜一拜,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罢了。除了一些冥顽不宁的,其余的……见了朕的旨意,自会害怕……到时,也就土崩瓦解了。”
“陛下圣明。”
朱棣的情绪稍好了一些,他背着手,继续踱步。
似乎还意犹未尽,想着是否再给各行省和各府各县也下一道旨意。
却在此时,有宦官魂不附体地走了进来,见了朱棣,纳头便拜。
朱棣沉着脸道:“又是何事?”
这宦官却不吭声,依旧瑟瑟发抖的跪拜着,一言不发。
朱棣皱眉道:“为何不言?”
宦官这才磕磕巴巴地道:“有……有奏报……”
朱棣道:“说。”
宦官却期期艾艾地道:“奴……奴婢……”
他结结巴巴,显得很是害怕的样子。
朱棣顿觉得出了大事,此时倒是格外的冷静起来。
落座,用极平静的语气道:“你不必害怕,无论说什么,朕也绝不会怪罪。”
这宦官才结结巴巴地道:“中都……中都凤阳……”
一听到中都凤阳四字,朱棣的瞳孔开始收缩。
张安世立即察觉到不对,身子开始悄然地往后挪。
不经意之间,却见金忠挪得更快,他面上波澜不惊的样子,上身纹丝不动,可两条腿,却慢吞吞的,贴着殿柱挪腾……形同鬼魅一般。
朱棣定定地看着这宦官道:“凤阳如何了?”
宦官道:“中都皇陵……昨夜被贼所毁坏……有人动用了火药,不只如此,连御道,也都被人挖去不少……还有皇陵中的无字碑………有人在上头……刻了几个字……”
朱棣:“……”
张安世和金忠二人趁着朱棣一愣神的功夫,脚挪得更快了,不约而同,便都在胡广、杨荣几人的身后了。
胡广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像见鬼似的,这二人刚才还站在他身边不远呢,怎么一下子……像鬼一样,就在他的身后了。
“上头……刻了几个字……叫……叫:朱氏欺天……”
宦官说罢,立即叩首,再不敢说什么了。
中都凤阳的皇陵,埋葬的乃是朱元璋的父母,还有兄嫂,而皇陵中的无字碑,更是皇陵的核心。
这无字碑对于太祖高皇帝,有着很深的涵义,朱元璋认为自己能成就帝业,除了个人努力和上天垂青,还有父母累善积德所助。自己对父母的感恩和思念之深切,无法用文字表达,因此采取了这种意味深长的设计。
火药……
毁坏……
无字碑刻字……
要知道,皇陵是有卫队和宦官值守的。
一般人根本无法出入。
可一夜之间被人带了火药进去,还敢如此造次,首先就是动用的人力应该不少。
其二,就是皇陵之中,有内应。
这等于是在朱家的坟头上蹦迪,不,这是挖朱家的祖坟了。
朱棣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
可以想象,这些人已经猖獗到了什么地步了。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之后,朱棣猛地抄起了案牍上的镇纸,直接甩出。
他气力大,这镇纸直接摔在了殿柱上,立即粉碎。
吓得近前的大臣,一个个色变,面上尽是恐惧。
朱棣犹如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挫骨扬灰,朕要挫骨扬灰,一个人都不放过,这群狗贼,狗贼!”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