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炽烈的阳光下,一串串炽白刺目的光影蒸腾,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血腥味。
就在这般环境下,江平安来到了方锐所在的这处院子。
“我见着家中门锁了,想来你嫂嫂她们,应该就在这边……”江平安看着有些疲惫,对方锐笑着道。
“江兄快进来……嫂嫂被我娘亲拉着留下,现在,一起在厨房做午饭……”
方锐邀请道:“江兄一道过来,中午就在这边吃。”
“那就叨扰了!”
院子中的大柳树下,有一个石桌,两人相对坐下,江平安下午还要巡街,不宜喝酒,方锐就拿了些高碎,来泡着喝。
“上午时候,我听着声音,城中愈发混乱了……嗯?我看江兄脸色不大好,没事吧?”方锐问道。
“不妨,只是有些疲累……城中确实是乱,恶性案件都弹压不过来……而且,要时刻防备太平贼细作的袭击,精神绷紧……”
江平安苦笑道:“也就回来,到了方兄弟这里,才敢稍稍放松。”
“江兄辛苦了!”方锐倒过一碗茶,递了过去。
“我这算什么?比起许多人家,却是好多了。方兄弟,你不知道……”
江平安摇头,说起中午时候巡街时的见闻:“……我亲眼目睹:一户人家,有个姿色不错的妇人,被扒光……三五个地痞流氓围着……”
“这可是光天化日……这般事情,我今日都见到不只一例……没见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太多了,太多了啊!”他叹息道。
方锐安静听着,也没有插话,随着江平安诉说,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幕幕惨象,不忍直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尤以后者为甚。”方锐感慨。
“方兄弟此言,当浮一大白。”
江平安下意识举碗,喝到口中,才想起是茶不是酒,那般清苦的滋味,与上午时候亲历的画面一齐上心头,让一时他有些痴了,讷讷无言。
方锐亦是沉默。
坦诚的说,两人皆不是什么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但都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
此刻。
一个是被亲历见闻冲击;
另一个,穿越而来,下意识与前世对比,听着江平安的诉说,更有上午时候的听闻佐证,仿佛从盛世走入书中的历史,心绪涌动,复杂难言。
——就如同,历史书上的‘岁大饥,人相食’六字,只是去读,绝对无法感同身受,只有身在那个时代之中,才知道是如何绝望!
“锐哥儿,吃饭了!”
最终,还是厨房中方薛氏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娘,你和三姐姐、江嫂嫂,还有灵儿、囡囡一群孩子们,在里屋吃吧!”
方锐叮嘱道:“你们人多,多分些饭菜……至于我和江兄,我们男人,在外面吃就行,正好有些话说,你们也不太适合听……”
在大户人家,规矩众多,只有男主人、客人吃完,女眷、孩子才能吃。
不过,他们这小门小户,也不用讲究那么多,分出一些饭菜,让方薛氏她们在里面吃就行了。
“那也行,你们男人吃着聊着……”
方薛氏、三娘子、江嫂嫂帮着将饭菜端出来,在石桌上摆好,才带着一群孩子们进去了。
这处院子够大,她们那么多人在里屋,也不怕容不下。
外面,大柳树的树荫下。
今日午饭:一大碗炒豆芽、一小盆腊肉蘑菇,一小竹筐高粱面馍,还有两大碗白面做的面条。
“这么丰盛?和方兄弟你家这一比,我家以往待客都显得磕碜了!”江平安有意驱散伤感气氛,笑着开玩笑道。
“哈哈,也就这么一两顿,我家带来的好东西大都在这儿了,祸祸光了,也就没了……江兄下次再来,可不要埋怨我招待不周。”
方锐递过筷子:“来来来,江兄,趁热吃!”
他们吃饭,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吃边聊。
“……你嫂嫂她们在这边,我就放心了,谢过了。”江平安道谢。
“江兄说什么客气话?”
方锐摆摆手:“以往,是江兄照看我家,现在自是轮到我还人情了……日后江兄出去,江嫂嫂她们就在我这儿,放心就是。”
“不过说来,”
他又是叹息:“不仅是别处,就连咱们甜水井胡同这边,上午时候也不太平……我听着好多打砸抢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我这处院子,也来了两个毛贼,不过被我打折了手脚,扔了出去……”
“一群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江平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喝骂道:“太平贼细作猖狂,那群地痞流氓也跟着头脑发昏,四处生乱,欺负平民百姓,作威作福……若真有本事,怎么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