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锐只是觉得那徐缓有些意思,心中好奇,故而才有此问,这是长久居于高位,思维逻辑惯性地少有考虑其他人想法,但这时遮掩身份,却没人惯着他。
恍然此点后,他倒也不会出言威胁,让这些人坐牢之类,反而,有错果断承认。
“是我的错,让先生为难了,先生此前的说书,倒是配得上此打赏,大可不必返还。”
方锐对中年说书人道了句,又转身对众人开口:“也对不住各位了,这般,今日在场各位消费,我来付账,以此聊表歉意。”
如此豪爽,反倒让那些酝酿完毕,准备破口大骂的人不好意思了。
大多数人见他诚恳,也收敛了怒气,说着‘兄台阔气’之类的话;少数人纵使嘴上还不饶人,低声嘟囔着‘有钱了不起么’,行动上却是默默多点了两个菜。
这么一场可能让几人灰头土脸的群情激愤,在刚刚开始,虞云澜、姜若瑄反应还未做出应对之时,就被化解,消弭于无形。
虞云澜看着方锐侧颜,一眨不眨,目光中有着盈盈潋滟的光。
姜若瑄视角却是稍有不同,知道方锐何等地位、身份,却肯承认考虑欠周,向一群普通人道歉,钦佩之余,也对自家师尊更多了些敬意。
“多谢贵客体谅。”中年说书人又给方锐深深一揖,这才去了,重新开始说书。
“兄台,我来给你说说那徐缓吧!”
那个以酒换菜的爽朗汉子,这时,却是凑过来小声道。
这是见方锐豪爽,起了结交的心思,此外,见方锐烧烤手艺后,还有一些别的念头,琢磨着拉方锐入伙,开个食肆什么的,那定然是一门好生意!
“徐缓小时候,有个绰号叫木呆子,一次与友人相约,友人忘了时间,徐缓硬是在约定地点等了一日……徐缓人生最大的转折点,还是遇到了一个癞痢头乞丐,给了对方一碗水,被传授了一门功法《厚土功》。
常人修行一门功法,若是十天半月不入门,就放弃了,有耐心一些的,也最多坚持一年半载。但那徐缓,在毫无进展的情况下,修行《厚土功》三十年如一日……那《厚土功》倒也奇妙非常,入门之后,徐缓三年破入武道上品,轰动一时,府尊都亲自邀宴,但徐缓拒绝了一切拉拢,潜心练武……
奈何天妒天才,在突破二品时,徐缓突破失败,后来才得了朝廷通知,世间因为灵气之毒,已经不可修行了。”
爽朗汉子倒是了解徐缓,说得详尽非常。
“三十年不入门,入门一日千里?有意思!”
方锐说的‘有意思’,不只是指那门功法,更是徐缓这个人。
以他如今的眼界,这《厚土功》大概是一门厚积薄发类的功法,除此之外,那徐缓也必然有特殊之处,比如什么修行天赋之类。
但更值得一提的是徐缓此人的心性。
试问:谁能在看不到一点反馈的情况下,坚持一件事情三十年如一日?
徐缓做到了。
虞云澜也是罕有地神色动容:“此人心志坚定非常人可比,有大毅力。”
姜若瑄本想听这大汉所说,补充不足的,后来却发现无可补充,便也罢了,跟着回顾了一遍。
作为本地人,见证徐缓的崛起、陨落,最为唏嘘感叹:“也是造化弄人,在突破瓶颈时受到了灵气之毒影响,一身修为尽作东流水……”
“修为只是细枝末节,超品之下都不算什么,重在心性,三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真可谓如金玉一般的秉性。若能在如此大起大落之后,仍然不垮,那就更为难能可贵!”
方锐由衷感叹。
‘修为只是细枝末节’、‘超品之下都不算什么’。
爽朗汉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都听到了什么?
哪怕如今,三品武者在一府之内都算是大人物,更不要说二品、一品,然而,这些统统被方锐划分进入‘不算什么’的范畴。
这是何等大口气?
‘好家伙,酒还没喝两杯呐,这就开始说醉话了?’爽朗汉子默默想着,将一碟蚕豆给方锐推了过去。
然而,他转头的瞬间,看到了一副理所当然表情的虞云澜、姜若瑄,不由一怔,然后就是啪地一拍脑门:‘不对,恐怕醉的人是我,我这都醉得出现幻听了?!’
这时,突然有人喊道:“快看,那边卖海鲜烧烤的人,是不是徐缓?!”
方锐循声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中年男人,很难说对方长得俊逸,但也说不上丑,整个人看上去颇为方正,动作一板一眼,尽管只是烧烤,却仿佛在做什么极为重要事情,一丝不苟。
在他看到徐缓的同时,不少人也发现了徐缓,一时间各般议论声响起。
“徐缓当初风光时,拒绝了各方拉拢,一意苦修。如今修为尽失,只能烧烤海鲜维持生活呐!”一人感慨道,语气中带着些许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