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的一列行道树仍然健在。
在熟悉的一问一答中,她把本子放在桌面上,一边用笔记录,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与上次的老男人相比较,她不是驾轻就熟的提问者,我也不是善于表达的回答者,因此花费了更多时间。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太阳都早已下山了,饮料店也为露天桌椅打开了五颜六色的灯光。
“你的脸色好像特别憔悴,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我试探地问。
“这个啊,说来你大概不信。今天中午,胳膊突然掉下来了。”她似乎也想用玩笑一样的话语排解自己的压力,“或许是被什么仇家隔空诅咒了吧。”
但我知道,这分明是为了保护我而负的伤。如果不出意外,她这次之所以那么晚到,就是因为在忙着处理伤口吧。伤成这样都还要工作,猎魔人是这么沉重的工作吗?她明明还是大学生的年纪,却要肩负如此责任,这是否过于残酷?
我……是否应该抛开独占时间回溯秘密的贪婪欲望,将真相告诉她呢?
我决定告诉她。
不止是感情驱使我这么做,我的理性也是这么劝说自己的。
就如同我不认为自己的梦游、魔人的杀意、无名山树林的迷失现象是彼此孤立的超常事件,我也不认为时间回溯现象是孤立发生的事件。还是那个道理,一般人一生都未必能遇到一次的超常事件,在一天里连续发生数次的概率实在是低到难以估算,将其视为“一起超常事件”才更加合理。而如果说我仅仅是不由自主地被某个更加巨大的黑暗漩涡所卷入了,就更不应该任由自己的意识为贪婪所占据,再去自以为是地独占时间回溯的秘密,那样只会使自己步入贪婪之人约定俗成的破灭结局而已。
不,不对……
我又在给自己找借口了。想要用“因为这样那样,所以这很合理”的借口为自己遮羞。
我还是承认为好。至少要对我自己承认。真正驱使我如此决策的,是我想要与她并肩作战、想要以真诚待她——这么一股情难自禁的强烈念想在作祟。
“我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万分认真地说,“希望你能够听我说完,相信我说的话。”
闻言,青鸟微微前倾身体,也认真起来了。
我把时间回溯,以及回溯过程中发生的重要事件,都对她说明了一遍。有时她会针对这些重要事件提一些细节性问题,我把能解答的都解答了,超出自己解答范围的则直说不知道。
听完后,她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假设你说的话全部是真实的……不,我相信你,这样就能说得通我的手臂为何会断了。”她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是被塞壬之刃砍断的吗……难怪啊。”
“塞壬之刃?”我听过一次这个名字,那是魔人所持有的短柄巨斧的名字,“那把武器很特别吗?时间回溯无法回溯你的伤,是因为那把武器的力量?”
“毫无疑问,就是塞壬之刃的力量。”她说,“但是在那之前,先说说你的‘时间回溯’吧。首先,这是我基于自己知识的看法:时间没有回溯过,一次都没有,全部都是你的误会。”
“什么?”我疑惑道,“既然如此,我的那些经历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你是否有从侧面咨询过上次的我,如果有,我一定会这么告诉你,‘回溯时间的法术或超能力是不存在的’,至少我是闻所未闻的。而我虽然不能说是有多么博学,但在这种基础性问题上不会出错。”她说,“不过,有那么一种力量,和你的遭遇对得上号,那就是‘预知梦’。”
“你的意思是……我并非回到了过去,而是预知了未来?”
“对。本领极其高超的预知梦者,能够宛如亲身体验一样,体验到未来的点点滴滴,甚至会误以为未来就是现在。而在梦醒之后,他们就会回到真正的现在,却感觉好像回到了过去一样。”她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外在因素,使作为一般人的你连续做了两次细节如此丰富的预知梦,但这是预知梦这点至少是不会出错的。”
“这……”我努力地消化完这些信息,然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对我来说,好像和时间回溯没什么差别吧。”
“哦?怎么说?”她问。
“对于客观世界来说,预知梦和时间回溯截然不同;但是对于我的主观世界来说,无论是预知梦也好、穿越到过去也罢,甚至是全宇宙都因我而倒带……似乎都是等效的。”
“嗯,如果这个预知梦现象的发动条件是‘如果你晚上会死,就必然会在白天提前梦到’,那么对你的主观世界来说就和‘一旦在晚上死掉,时间就回溯到白天’没有丝毫差别。”
“然后,在此基础上,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要如何判断此时的自己是在预知梦里,还是在现实世界里?”我问。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无法判断。”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