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自己不也是怀着这般念头,在柳城漫无目的地走动,最后打算在某个角落不为人知地死去吗?
难道猎手也有着相同的打算?
我希望自己能够劝慰他,劝慰这个真的只是被魅惑了而已的执法术士回头是岸。但是我又应当如何对他说呢?我不能够去理解他的痛苦,因为与他不同,我过去的罪行绝不是因为魅惑而犯下的;况且,以我与他的关系去劝慰他,难免要出现交浅言深的问题。
思考了一会儿,我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前往天河市之前看到的,猎手应当会很在意的某份情报。
那份情报明确地指出,在如今的天河市里,仍然有些雾之恶魔的触须在活动。
这实际上是个相当反常的情况。雾之恶魔已经死了,作为它触须的那些恶魔也都会死。正因为如此,当初我在白日镇消灭雾之恶魔之后,那些出没于迷雾里的恶魔也都消失一空了。
而天河市的情况却截然相反。那些触须是雾之恶魔在天河市肆虐的时候出现的,说来也怪,明明雾之恶魔当初都已经离开天河市了,那些触须却没有跟着雾之恶魔离开,而是留在了天河市。并且也没有因为与迷雾断开联系而消亡,反而像是成为了独立的恶魔集群。
在我的“白日镇迷雾事件后续调查”任务里,也包括了调查这起谜团。
某种意义上,那些恶魔就好像是雾之恶魔仍然留在世间的残响一样。
猎手对于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我问了问他,他却是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雾之恶魔的触须……居然还有存活的?”
“你不知道?”我反问。
他惭愧地说:“最近我一直很消沉,没有接触那么多外界的情报……”
“原来如此。”我说,“我们打算去这里的安全局报备。你也在这班列车上,也就是说你也要过去?”
“是的。”猎手说。
“你现在应该没有任务在身吧,既然你只是想要到处看看而已,去安全局又是要做什么?”我问。
“我是想要见一个人。”他复杂地说,“确切地说,是一具尸体。”
“尸体?”我奇怪。
“你应该知道雾之恶魔是天河市的某些恶魔术士降灵召唤的吧。”他说,“那些恶魔术士几乎都是网络恶魔知识的学习者,但是那个作为仪式核心主持者的术士不一样,他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恶魔术士了。”
“你是说‘恶招’吗?”乔甘草问。
猎手点头,“我与恶招有些恩怨。即使他死了,我也要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才安心。”
恶招这个名字我有在档案库里看到过,他是召唤雾之恶魔的罪魁祸首,在二十年前逃亡海外,又在最近两年偷渡回国了。
我回忆起了咬血的说法。
恶招在临死前给雾之恶魔下了前往白日镇的命令,这个行为会不会与猎手提到的恩怨有关?
也就是那个命令,促使魅魔在白日镇发动融合仪式……但是恶招已经死了,魅魔和雾之恶魔也是,事到如今再去翻旧账也只会徒增猎手的罪恶感而已。更何况那件事本来就不是我该知道的情报。
倒是猎手好像还有些在意的事情。他忽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上下打量我起来。然后,他迟疑地问:“话说回来……你的身上好像有些奇怪的气息?像是诅咒的气息……”
他说的是青鸟的诅咒吗?我很意外。被乔安看出来我倒是不奇怪,因为乔安的觉察力就是有那么厉害。但是猎手的觉察力都已经退转了,还是能够觉察出来我身上的诅咒气息。难道青鸟做的这个诅咒其实很粗糙?
倒也不是不可能,因为青鸟本来就不擅长诅咒,还勉强自己做了个让我无意识地对她发动诅咒的精巧陷阱,会出现这种纰漏也难免。
但是她自己难道就看不出来这点吗?不对……作为施法之人,她理所当然能够看出来诅咒的存在,反而无法代入没有自己这般条件的人的视角了。
时不时地掉链子也是她的特点。但这样下去可不好。
乔安没有诅咒方面的知识,即使觉察得出迹象,也认不出来这是诅咒。而如果是兼备优秀觉察力和相应知识的术士,说不定看得出来这个诅咒的具体内容。虽然这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没有让人利用的余地,但是以防万一,回头还是要跟青鸟说说,想办法做些处理。
“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我只用这句话回应猎手。
“好吧。”他点头,又迟疑着问,“李多,你来天河市,难道就不怕……”
他没有接着问下去,说不定也是想着交浅言深的问题吧。一直到列车到站,他都没有问出口。
但我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他应该是想要这么问:李多,你来天河市,难道就不怕遇到剑齿吗?
我怕。
说实话,我还没有做好再次面对剑齿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