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已经处理完了咬血的记忆,当我进入梦境之后,她便告知了我这件事情。
只不过,因为这仅仅是从咬血极少量的灵体碎片里提取出来的,所以记忆的内容也少得可怜。塞壬告诉我,这份记忆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场景,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而已。但我还是产生了按耐不住的冲动,一想到即将能够窥视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邪恶“少女”的记忆,我就有着不可言说的卑鄙兴奋。
月光下的山林空地,她向我展现了那份短暂的记忆。我眼前所有的事物迅速地分解和重组,最终变为了某个室内的场景。
这里看上去是个破旧的木制房屋的内部,应该是间卧室,房间里没有打开照明灯光。窗外还是白天,然而天空乌云密布,在落着倾盆的暴雨,偶尔还会传来低沉的雷鸣。卧室的天花板还在稀稀拉拉地漏水,空气里弥漫着木头潮湿腐朽的味道,家具都老旧劣化了,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贫穷寒酸。
我此刻是以咬血的视角看着这一切,从视角的高度来看,这段回忆里的咬血还是个矮小的幼女,瘦弱,好真一阵风吹过就会被刮倒一样。而她手里则拿着一把尖刀,面对着一张木板床。床上面躺着一个熟睡的女人,那女人的面貌看不清楚。
咬血的童年似乎过得相当不好,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样的童年经历,只是能够感同身受地窥视到她此时此刻的想法。她心想,在自己受尽屈辱和饥饿的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就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会把自己当成人类看待。
而自己接下来则要杀死这个女人。
今后一定再也不会有人爱自己,再也不会有人拥抱自己了。
她并不是对其有着什么仇恨,对方也从来没有做过令自己不舒服的事情。而她在做出如此不可饶恕之事的同时,也势必会把自己亲手推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一文不值。
一想到这里,她的内心便装满了破灭的喜悦。
同时,她也再次看清了自己的堕落本性。居然会为自己的邪恶和下贱而感到快乐,自己到底是要无可救药到什么地步呢?她在这么想的同时,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病态的笑容。
她凝视着木板床上的女人,慢慢地举起了尖刀,片刻后遽然刺下。
——
我本着要去了解咬血心理的想法阅读她的记忆,但是在看完之后,我感觉自己似乎更加难以理解咬血了。
随后我又去看了其他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里面基本上都没有完整的场景,只是一些简单的闪回。有十几岁二十几岁时的咬血,也有三十几岁四十几岁五十几岁时的咬血,虽然她在不同的年龄段在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事情,但是每个零碎片段里蕴含着的心理底色都是大同小异的。她总是在以种种方式尝试引导他人步入悲剧,有时也把自己卷入悲剧之中。
而看着看着,我想起来了以前看过的一些描述恶魔的知识。
听说真正的恶魔是追求痛苦的。虽然恶魔术士常常会说自己是通过献祭以取悦恶魔,但这不过是“便于人类理解的说法”而已。人类的追求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以获得快乐为目的,也就是追求幸福;一种是以摆脱痛苦为目的,也就是追求安心。而恶魔则不在这两种范围里,真正的恶魔以痛苦为目的,甚至可以说是以折磨自己为唯一目的的存在体。
当人类在追求痛苦的时候,要么是为了获得病态的快乐,要么是为了摆脱更加巨大的痛苦,而不是为了痛苦本身,因此无法理解恶魔的精神性。
而恶魔之血如果混入了人类的灵魂,则可能会诞生出先天具有极端病态人性的混血恶魔,也就是像咬血那样的人。
只有通过他人或自己的破灭,她才能够得到幸福和安心。
她并不是因为受到了社会或者他人的迫害所以才变成了坏人,也不是因为有着什么足以引发同情令人闻之伤心落泪的悲惨往事,她天生就是无可救药的邪恶。
不局限于混血恶魔,就连学习恶魔知识并模仿恶魔的术士也会被感染此类的疯狂,从而无意识地向往他人的、乃至于自身的破灭。而越是强大的恶魔术士便越是如此。
这点从我过去接触到的恶魔术士的身上也可以窥见一二。
例如旧骨,他与过去浑浑噩噩的我不同,对于隐秘世界的恐怖和安全局的庞大有着深刻的认知,却不知天高地厚地做出频繁袭击安全局成员家属的恶行。他又不是仅仅与安全局有仇,不如说,他是将向我复仇视为绝对的人生价值而成为的恶魔术士,却硬是要去袭击那些自己连脸和名字都不认识的安全局成员家属,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如果他是个主次不分的蠢人也就罢了,但蠢人是以无法那么弱小的实力在安全局的追捕下逍遥法外多年的。
再例如中间人,他在明知道自己被主力级执法术士盯上的情况下还要坚持留在柳城,看上去这能够用他对于乔安执念深重来解释,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大可以先离开柳城暂避风头,或者仅仅本体离开,只用与自己知觉完全同步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