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坚是来自扬州的客商,以前只做陆货运输生意,大明朝廷改革市舶司之后,他借助人脉迅速转行运输海外香料。
即番商把香料运到广东、福建,大明海商再转运到宁波、杭州或海门。
又有商贾继续转运,把香料运到润州(镇江)或扬州。
黄伯坚则在扬州进货,通过运河一路运到开封。
这样层层转运,每一层都有商贾赚钱。但开封的香料价格,竟比前宋时更低得多,因为前宋的香料是官买官卖。
大明改革市舶司之后,不但层层商贾赚得更多,朝廷的税收也变得更多。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利润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除了海外香料,黄伯坚也运输一些南货,多元经营可对冲潜在风险。
但不管运什么,都比以前赚得多。
因为沿途府县的税卡取消了,不用三番五次交过路费。朝廷只在少数关键地方,设立税所征收过税,这让客商的负担大大减轻。
大明有圣天子啊,客商的日子终于好过了!
抵达开封东南的税场,黄伯坚停船等待入场报税。
港内港外停着许多商船,足足等了两个多钟头,总算轮到黄伯坚入场。
码头苦力把货物搬进去,黄伯坚全程盯着,直至船上的货物转运到空地。然后,继续排队。
又排了快两个小时,黄伯坚拿出自己的货物凭证。
凭证之上,写着货物的种类及数量,还注明了起运地是扬州。以及沿途经过哪些税所,已经缴纳多少过路费。从扬州到沿途税所,每到一个地方都有盖章,但凡缺了一个盖章都属于走私。
“检验货物!”税吏大喊。
立即有税吏进行抽检,只是抽检而已,全部验货太耽误时间,后面还有许多商贾在排队呢。
黄伯坚的心情比较愉快,自从去年全国“严打”之后,就连税吏都不再故意刁难。
换成以前总是要出小问题,非得给些小钱才能打发。
抽检货物之时,有税吏对黄伯坚说:“这位员外,请到那边坐坐,朝廷有新法颁布。”
黄伯坚不知什么事情,让心腹驻守在此看着,自己好奇的往里走去。
只见那里坐着個官员还绕着许多客商。
吏员指着墙壁上的告示:“这位员外请细读。读完之后若有疑问,可再请教坐着的那位钟相公。”
黄伯坚朝着人群挤去,告示内容为东京交易所设立细则。
以前运货进京,都是把商品运到税场,然后搬到官方货栈存放。有批发商或者中介商,前来看货估价,谈得拢便把货物买走。
如果一直卖不出去,就必须每天支付仓库使用费。
每个行业都有行会,行首必为最大的批发商,而且多半兼职做中介。中小型的零售商,必须仰仗批发商供货。外地来的客商,也必须仰仗批发商买货。
外地客商当然能直接跟零售商交易,法律并未禁止此事。
但如果被行会大佬们知道了,他们来年不会再买这个客商的货物,也不会再把货物卖给相关零售商。任何绕开行会的私下交易,都将遭到行会大佬们的联手打击。
行会大佬们如何操纵物价呢?
他们先是私下商量好,在某个时期全都不买货。外地客商们运来的货物,只能堆放在仓库里,每天都得交仓库使用费。
时间一长,不但外地客商扛不住仓库钱,官栈仓库堆积如山也扛不住,管理仓库的官吏会逼着客商低价出货。
不得已之下,外地客商只能贱卖商品,甚至是赔本把货卖出去。
吃完客商,行会大佬们又吃零售商,反正他们有自己的仓库。只要积压货物不是太多,那就联手限量出货,造成货物紧缺的假象,然后再抬价卖给零售商。
“哈哈,东京也有交易所了,此天下客商之幸事也!”黄伯坚听到一个客商拍手赞叹。
旁边一个客商说道:“敢问兄台,这个交易所真顶事吗?除了东京之外,还有哪里设了交易所?”
那客商说道:“六大市舶司,皆有交易所。”
“怎看起来像前宋的市易务?”
“非也非也。市易务官买官卖,刚开始还向着我等,后来就渐渐变味了。前宋市易务的那些官吏,把客商的上等货,硬生生说成是下等货,逼着客商低价贱卖。又拿着下等货,高价卖给坐商,还逼着坐商借高利贷。敲骨食髓起来,比行首们还狠啊!”
“就是,王相公的市易法,还不如不改呢。咱们宁愿被那些行首欺压,也不愿被官吏敲骨吸髓。”
“这个交易所却不同,官府不插手买卖。就像是官府搭了个戏台,让咱们自己上台唱戏,给官府交一笔戏台税就行。”
“可那些大行商们,联手不买货怎么办?只靠小行商买货太慢了,一旦拖得太久,货栈的仓库钱又是一大笔。”
“对啊,六大市舶司的交易所俺知道。可海港不一样,当地的行商不买货,自有外地客商买了运走。这里却是东京,货物运到这里不可能再转运别处。中小行商们一时吃不完货,那就全砸在咱们客商手里,最后还得贱价卖给那些大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