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手脚并用地往斜坡上头跑着,然后看见郭宁的身影。
“……元帅?”移剌楚材颤声问道。
“皇帝摔下门楼,已经死了。”郭宁知道他要问什么。
移剌楚材坐倒在地,胸前剧烈起伏,大口喘息。
说来真是矛盾,他很久以前就觉得大金要完,否则也不会看中了身在草莽,聚众数百人的郭宁,协助他把事业一点点地做到如此兴旺。但他又真的不能接受皇帝的死。
并非因为皇帝还是升王的时候,在河北塘泊间和移剌楚材同车而行,有点交情,而是因为在移剌楚材这个儒生眼里,皇帝终究是秩序的化身。
那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看来束手束脚,如果郭宁将之打破,必定有利于眼前,但放眼长远,己方终究会希望将之重建。那时候,今天的一时痛快,就得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去弥补,还可能弥补不上。
好在郭宁继续道:“不是我动的手。荒唐的很,是皇帝自己挣脱了控制,向我求救。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动作,他就被仆散端抱着,摔下门楼去了。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
移剌楚材张着嘴,一时没话。
郭宁很随意地道:“接下去的事情,就劳烦晋卿出面应付了。我得去陪着阿函。”
说着,他往台阶下方继续走,走了两步。
步道高处,徐瑨和董进往下看了看,见郭宁和移剌楚材两人谈话,连忙喝住将士们,让他们都不要经过这处步道打扰。
移剌楚材在郭宁身后起身,行礼恭送,又道:“我来时从内院经过,夫人和少主都很好。另外,老汪受了重伤,但已经被救回来了,之后小心将养,当无大碍。”
“哈?”郭宁有些惊喜地看看移剌楚材。
他瞬间想着,如果早点知道汪世显还活着的消息,自己的心情大概就好些,说不定就会一伸手,把皇帝救下?毕竟是个用熟了的傀儡,丢了有点可惜。
不过那都无所谓。这位大金皇帝最后的作用,就是证明大金皇帝全然无用。这以后,他就不再有意义了。
郭宁又想了想,微笑道:“女真人这趟闹出的乱子很大,我心里确实有火气,所以觉得,该死个皇帝陪葬。不过,我也一向是有分寸的,晋卿可以放心。动作慢一点快一点,外人看不出的。”
如果汪世显知道,郭宁拿一位大金皇帝为他陪葬,这份荣幸大概能让他十天半个月都阖不了眼吧。这可真是恶虎的本色。归根到底,郭宁眼里压根没有皇权威严,他肆无忌惮的程度,也超过任何人的想象。
说不定,自古以来能成大业者都是这般,亦未可知也。
移剌楚材苦笑了两声:“终究是仆散端动的手,是女真人自家出了逆贼。今晚的事情,咱们得想办法竭力宣扬,不能给遂王那边落下话柄。”
“咱们和遂王,都会各自宣扬;有没有话柄,并不重要。”
郭宁很轻松地摇了摇头:“我估摸着,中都这里死了皇帝,南京路那边一大群人,就会簇拥遂王更进一步。但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这个过程可不简单……正如我这边该有的过程也不简单。两家各自忙活自家的事情,接着半年里,反而能少些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