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与方远曾就判例法与成文法的优劣有过探讨。 成文法是将行为规范书写成文,哪些事情不能做,做了后有什么后果,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人一目了然。 成文法国家的法典并不需要专业人士解读,普通百姓自己就能看懂。 因为成文法国家的法典就是用来规范人民的行为的。 判例法国家则不一样。 判例法国家如果没有个资深的专业人士指导,不要说普通人,刚入行的行内人士都搞不懂哪儿是哪儿。 布鲁克林与方远争论的主要矛盾点在于,布鲁克林认为成文法永远不可能穷举得净犯罪行为。 人是具有创造性的。 法典上写的清楚哪些行为违法,哪些行为犯罪,哪些行为做了会有什么后果,同时也意味着法典写了哪些行为做了不属于违法犯罪,不会被惩罚。 法典规范了人民不能做的事情的同时,也划分出了灰色地带——即按照法典规范来说本应是不违法但实际违法。 这种灰色地带会成为一心违法犯罪之人的可乘之机。 相较于成文法国家的‘照本宣科’,判例法国家看起来‘很有人情味儿’。 两人讨论时,方远曾感叹,不了解判例法,永远不知道这份‘人情味儿’之下,可能埋藏着多少的不公平。 然后两人的第二个争论点出现了。 执法中到底应该奉行绝对的公平与正义——即不问初心,只问行为后果,还是应该‘人性化’。 绝对的公平与正义会让法律变得冰冷,‘人性化’的公平与正义会滋生大批贪腐行贿。 这次约来利·克鲁,布鲁克林用的就是两人争论的借口。 他借口称接到一个典型桉件,完美符合两人争论的核心店,同时法院有不少过去的判例,可以借给方远查看,方便他更好地理解判例法。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雷跳了出来。 这让布鲁克林意识到,自己可能把某颗太阳想象得太光明了。 就像雷说的那样,他的老师可是游击队出身。 果然,在布鲁克林与雷进行短暂交涉后,来利·克鲁那边的电话到来。 出乎布鲁克林意料的是,电话另一端既不是方远也不是来利·克鲁,而是一个中气十足的老头儿。 老头儿哈哈大笑着向布鲁克林代来利·克鲁道歉,称来利·克鲁遇到点儿麻烦事,不得不爽约。为表达歉意,等来利·克鲁忙完,希望可以邀请他共进晚餐。 布鲁克林此时已经平复下心情,闻言冷笑回敬道“希望我还可以吃上这顿晚餐。” 老头儿的笑声戛然而止,好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一样。 布鲁克林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最高院有两名大法官被调查,你们最大的庇护伞没了,你们即将大难临头了。” “把雷摘出来,我不想他跟你们车上任何一丁点儿关系,在你们倒下时,不要牵连到雷。作为回报,我可以在对你们的庭审上投一票反对,如果你们能坚持到我能出席对你们的庭审的话。” 开朗老头儿感觉布鲁克林八成是疯了,这都已经开始说胡话,赤裸裸地空手套白狼了。 先不说布鲁克林现在根本没资格出席对他们的庭审,就算他有资格,一票反对能干什么?彰显DGZY的仁义吗? 布鲁克林捏了捏眉心,大脑飞速运转着。 他现在能拿出的筹码,根本不够参与这种级别的斗争。为了把雷从泥潭里拔出来,他只能用自己的未来去赌。 刚刚那句话开朗老头儿没听懂,但布鲁克林相信某颗太阳一定听得懂。 如果对方不被连根拔起,只要有所需要,布鲁克林都会尽力帮忙。 当然,开朗老头儿的思路也没什么问题。从他的角度来看,布鲁克林这就是在画大饼。 “你在开玩笑吗?”开朗老头儿问道。 布鲁克林多一分钟都不想继续跟这帮人有联系,他直接说了一句“把我的原话转告给来利·克鲁,他知道我什么意思”后,直接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布鲁克林喊来雷。 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雷,布鲁克林揉了揉额头,有些疲惫地说道 “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坑死。” 雷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又有些愧疚。 己方是什么境地,他心知肚明。 可他认可并奉为经典的思想,他憧憬的理想,让他每每想起都倍感喜悦,他忍不住要将这份喜悦与好友分享。 这大概就是方说过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吧。 雷在心里默默地感叹着。 …………………… 6月21日,周四。 布鲁克林收到了几份有趣的起诉书。 纽约港多名居民起诉哈德逊河上游附近一家造纸厂,称造纸厂向哈德逊河内排泄污水,给哈德逊河造成严重污染,原本清澈见底的哈德逊河在纽约港汇入大海时已经发绿,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儿。 接着是第二份起诉书,同样是这群纽约港居民,他们起诉纽约市政府,认为他们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尽到应尽的责任,放任哈德逊河被污染,他们甚至怀疑纽约市政府已经被造纸厂收买了。 第三份起诉书还是这群纽约港居民,他们起诉国际环保组织,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玷污了环保的名字,纽约市明明有国际环保组织的分部,他们却对哈德逊河的污染情况视而不见。 第四份起诉书同样来自纽约港居民,他们起诉纽约市政府,理由是他们的居住环境脏乱差,纽约市政府应该尽到应尽的管理责任,纽约港也是纽约市的一部分,政府部门理应为他们提供干净整洁的生活环境,而不是散发着腥臭味儿的臭水沟。 在看到第五份起诉书的原告时,布鲁克林停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