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夕阳西下,泛着霞光的云彩落在山巅,映红了西边的半边天,徐徐微风中,三江城辖下,齐家坳的一处熟悉的院子中……
身前围着蓝色围裙,正坐在院中引水竹简边洗菜的老太,看着坐在廊下又在发呆的丈夫,老太不由叹气。
暗骂了声这糟心的世道,黑心的酷吏,双手从洗菜盆中抬起,空中挥舞了两下甩干水份,老太捶了捶腿,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捡起身前的围裙角一边擦拭双手,一边皱眉走到廊下。
伸手上来,一把夺过已经不知道在老伴手里捏了多久的草药根子,老太叹气。
“老头子,别想了,很多事不是我们俩把老骨头可以决定的,只要我们保住于家最后的根,我相信,老哥哥老嫂子他们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怪罪我们的。”
老妻的话响在耳边,话是好话,可老齐头却一点也听不进去,因为他愧呀!
自打回来听到,连帮着老哥哥一家收敛尸骨的麻三都不幸罹难,而自己与老妻却是惧了,怕了,退却了,最后连个面也不敢露后,他愧啊,愧的每每午夜梦回都睡不着觉……
老齐头一身萎靡,黄浊的双眼抬头看向老妻,里头闪着的全是羞愧。
面对这样的丈夫,想起老哥哥老嫂子他们一家,还有麻三那从未照过面的老弟弟,他们的凄惨结局,齐老太嘴巴嗫嚅了嗫嚅,最终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毕竟,故人已逝,唯他们独活,甚至连发誓赌咒要帮他们收敛尸骨的小事都做不到,她又如何不愧?又如何安慰丈夫?
“老头子,世道不公,你得往好的地方想,往乖宝身上多想想,不管怎么说,想想乖宝那孩子,我们就不能有事。”,若是他们夫妻都暴露了,被那些遭瘟的坏家伙给抓进了衙门……进去后的结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齐老太自认,便是自己的心再护着乖宝,再同情于家,再如何紧闭双口缄默不言,可只要进了那暗如深渊的‘地狱’,他们夫妻怕是不说也得说,根本就扛不住那种种凶残险恶的逼问刑法。
到时候,乖宝的下落就……
因着这点子私心顾虑,当初回来老头子要去三江的时候,是自己怯懦的拦了死活没让他去。
如今想来,自己拦是拦了,老伴儿活是活着,可他如今这般,心却跟着也丢了,没了魂,没了精气神,不跟死了一个样么!
齐老太看着这样被愧疚淹没,连吃饭都走神能吃进鼻孔里去的丈夫,她无比期待时间能倒流,又无比期待有什么方法,或者是谁,能帮帮老头子,帮帮她。
“老头子啊,别想了,我们……”
“嘚,吁~”
正当齐老太再欲劝解老伴的时候,忽的,敞开的院门外,传来一阵清朗又陌生的声音。
老齐头与齐老太下意识的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辆溜光水滑的大骡车,就那么停在了自家门口。
夫妻俩还诧异,这不年不节的,他们的亲戚族人又都在齐家坳,也没有谁家有这般光溜的骡车?外头的话,除了遭难的于家,他们也没甚亲戚朋友呀?
那这来人是谁?
才疑惑着,勒停下骡子,转身回车厢去喊人的宋兴林,牵着屁股都快要颠开花的于苏,就这么掀开车帘,出现在了老夫妻的眼帘。
“齐阿爷,齐阿奶,你们的乖宝家来看你们啦……”
于苏一出车厢,看都没看宋兴林伸来欲扶她的手,小丫头一把避过,利落的往车辕下一蹦跶,而后小嘴欢快的,迈着小短腿撒丫子的,就往敞开的院子里两个正紧紧注目着自己的人跑。
一边跑,她还一边兴奋的大喊。
如今的自己也是有明面身份的人了,又过了当初那样紧张危机的关口,这回从通阳一路走到三江的地界,城镇口的榜亭上虽还张贴着通缉令,却早已经风吹日晒破败不堪,早就没什么人注意这个,路上他们甚至都没怎么遭什么为难的盘查。
自己再不是曾经来此时需要隐藏,见不得光的于苏了,她如今是苏于,是宋兴林这个农家少年名正言顺,上了户籍的妻子,还是大大方方来探望亲人的出嫁女,才不怕被人查。
想清楚关跷的于苏,撒丫子的冲进院子,惊的刚才一直被老妻劝解,却始终无动于衷的老齐头终于有了反应。
老头儿呀的一声惊呼,急忙站起来就往于苏飞奔而来。
齐老太也不甘示弱,忙紧随其后,飞奔过来迎人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沉稳劲。
老两口一边跑,一边不住的喊着什么,“乖宝,乖宝,你怎地来了?你怎地来啦?”
“天爷哎!你怎么跑这么远来哦……一路上可好?可想死阿奶啦……”
被老两口齐齐拉住,上下左右的检查打量,感受着长辈们温热且关切的大手在自己的身上摩挲,于苏笑,一直一直笑。
“齐阿爷,齐阿奶,我想你们了就来看你们了呀!当初齐阿爷不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