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拽起来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方蕊,耳边充斥着父亲那句话。
你毁了自己,毁了大哥,毁了方家!
嘴角有血渗出来,她抬手擦了擦,不小心碰到被扇红的脸颊,却丝毫觉不出痛来。
四周嗡嗡声起,皆是对她所行之事的震惊。她害怕,羞恼,不愿见人。然而所有情绪到最后,皆化作一道无声嗤笑,留在了嘴角。
毁了自己?是啊,她毁了自己,明明是京城内人人称赞,人人羡慕的方家大小姐,可到最后却落得被嫁穷乡僻壤,与一个窝囊不堪的男人过一生。
毁了大哥?的确,自己泄露消息之事爆出来,大哥仕途必然受影响。与香刹教勾连呢,只听着就骇人!
毁了方家?方家是老臣,亦是新贵,因为父亲和大哥,方家势头正盛,在京城这个圈子里地位举足轻重。也因此,方家每走一步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过很可惜,因为她,方家怕是被打上与邪教勾结的罪名了呢!
可是……她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呢?她为什么还想要笑呢?甚至有那么一瞬她想,方家完了就完了呢?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家早就抛弃了她呀!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对面盛怒的父亲,那无声的嗤笑骤然有了声,听上去竟是带着一丝疯狂。
她问方绥:“父亲,那你可有想过,我为何会这般做呢?”
方绥瞠目,怒道:“你到现在依旧执迷不悟,方蕊,你如何对得起方家这么多年的养育!”
方蕊“哈”地大笑一声,旋即嘴角倾斜:“执迷不悟?父亲,我那是执迷不悟吗?”
“蕊儿!”方夫人直觉女儿接下来要说的话怕是不好,下意识想要阻拦。
然而方蕊却一把甩开了她,看向她的眼神里竟是带着一层埋怨。
“蕊儿你……”
方蕊不再看她,而是转向了方绥。
“我会如此,父亲就没想过自己的责任吗?”方蕊突然冲着方绥道。
她胸口始终压着一口气,在这一刻终于被人戳破了口,所有的羞恼抛却脑后,将那口气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我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有个妻子,可我从未要求过要将他妻子除掉,我甚至低三下四地祈求做平妻!这种事情在京城少吗?在黎国少吗?可为何其他家可以,到了我这里却不成?不成也就罢了,你们竟狠心把我送到那样一个地方,嫁给那样一个男人!你们毁了我一生!一生啊!你们可想过!”
一番话落下,听到的人都呆住了。
这声声控诉令人听之动容,却也何尝不是叫人无语。
说其深情,倒也的确。为了沈安和,宁愿舍了面子做平妻,此等决心非所有人能做到。
但她这也是无理取闹,明知沈安和有妻子,你横插一杠,就为了显示自己深情?你这深情,沈安和可愿接受?那盛兮可曾同意?
众人看向面无表情的沈安和与盛兮。
显然,人家不接受,也不同意。
方绥从不知自己女儿心中竟是这般想法,因为过于震惊,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方蕊却还在道:“你们为了那所谓的面子,就对我不管不顾,凭什么我要受这种罪?凭什么方荷,甚至几个庶女都能留在京城,我却被发配到穷山僻壤!我才是嫡长女!我才是方家最尊贵的女儿!我才是!”
“啪!”
歇斯底里的方家嫡长女方蕊,再次承受了来自父亲的一巴掌。
方绥甩落的手在不停地抖,不知是痛的,还是被气的。
为了面子?对她不管不顾?发配到穷山僻壤?
方绥听着方蕊说着此等诛心之语,眼前一黑,险些倒下去。
方瑾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他。
“父亲小心!”
方绥紧紧抓住方瑾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刻,他深深觉得,自己太溺爱这个女儿,以至于让她忘了做人的基本道理。
忘了告诉她,别人的婚姻,她插足不得!
忘了向她袒露,方家为她抹平了多少难堪事,花费了多少心思!
更忘了跟她说明,她嫁的人是他亲自挑选,是未来可期之人!而所谓的穷乡僻壤,不过是前期磨练,总有一日,她会再次回到京城。
他抓着方瑾的手不自觉捏紧,看着面前的女儿,想将这些都说出来。然而,在看到那双满是怨气与恨意的眼睛时,那滚到嘴边的话,到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说什么呢?先前也不是没说过。本以为她想明白了,谁知道原来都是敷衍的假象。
直到最后,方绥才无力地说了句:“便是你真的恨方家,你也不该去害人啊!”
由爱生恨,这是他见过的最疯狂的事。
方蕊用力咬紧了牙,目光越过父亲,落在了那道风光霁月的身影上。
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