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杜盛有不满,当然这是我的怀疑。但听她的意思是,她在家里地位很低,虽是三房妻子,可寒门出生,家里没地位,其实跟丫鬟也差不多。前些年杜盛对她疼爱有加,那时她日子还好过些,可这几年杜盛对她也失去了兴趣。”周函昀说:“还有件事,就是她哥哥的工作。因为她哥哥的病动了手术,干不了体力活,她这才求杜盛,可医院那么多职位,却只给她哥哥安排了一个看门的。还有父母家,也未受到杜家任何庇护,依旧受着穷,靠哥哥在医院收入养着。” “杜盛三太太,杜生堂孙媳妇,听上去一步登天,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却只是落了这个名头而已。”我轻叹了口气。 其实这点我早已想到,自从跟郭大福聊过以后,便有了大概。如果在夫家受宠,怎么可能只给个门卫的工作。 “我觉得这就是她无所不言的原因,或许她也想能够在夫家扬眉吐气一把。毕竟以医院现在的窘境来说,她若能拉到投资,帮杜盛一把,大功一件。但问题是她又不懂生意,对医院里的事儿更不懂,所以觉得只要真诚,不有所隐瞒,这事儿就成了大半。”周函昀摇了摇头:“这要不是为了查案,我还真不忍心骗她。” “咱这儿也算不得骗。”我深吸了口气,接着询问:“现在看来杜盛的阴谋虽然被家族发现,并且赶了出来,但他的谎言确实为自己带来了一批追随者,医院里不少医护都觉得他不顾个人利益,视为偶像。他能请动韩实忠院长,恐怕也因为自己营造出了爱国人设,愿为中国医疗事业做一份自己贡献。” “如果不是把自己人设做好了,民国这十几年他怎么可能如此风光。外人自然不知他的真实面目,可是郭大福妹妹却全看在了眼里。从她口中听到的杜盛,这些年是很累的,为了维持住人设,为了维持住医院,其实就是在强撑着。家族知道他用家里的钱跟洋人投资了医院,虽然那笔钱没逼着他还,但也不在给他任何钱。杜盛父亲,杜麟丰以其为耻,自从出了这事儿连话都没在说过,杜盛也不敢回家。还好他哥哥,偶尔会救济一下杜盛,可他哥哥虽然会借钱给杜盛,同时也会言语羞辱,让他抬不起头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杜盛心里也别着一股劲儿,希望有一天能真正的翻身,在家族里一雪前耻。” “当年明知后果,也义无反顾选择与洋人合作,以为自己站对了边儿,可出了那么多钱,洋人对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尊重,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儿。他这股劲儿恐怕从那时开始就憋着呢。医院缺钱,杜麟丰不给,其哥哥又每次言语羞辱,杜盛肯定也不想对这个哥哥开口。”我皱着眉头分析:“你说,能不能正因如此,他才打了其他主意,允许医护在暗地里干起了赚钱的买卖?” “民国之前,医院赚的钱全被洋人拿走了,一分都没给杜盛。唯独留下的就是这家医院,他根本也不懂如何经营,这才到处打听,想请位有知名度的院长前来坐镇,这才有了韩实忠。他在最初的半年,韩实忠同时带来的,还有自己学生陈冬。这就是医院民国后最初的阵容,后来得知韩实忠在此坐镇,便有了大批医生前来,这才重新开业。”周函昀站起身看向窗外:“除了医院所有人的工资,还有药品、医疗器械的引进,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医院开销账目在杜盛手上,我们看不到,郭大福妹妹自然也看不到,据说是锁在杜盛书房里的一个保险箱里。据郭大福妹妹说,杜盛只是最初的几个月跟大哥借过几次钱,后来便有了其他进钱渠道。而这个渠道,跟童诗浩有关。” “跟那个‘怪物’有关?”我也站起身,来到周函昀身边,看向她。 “是我猜测的,但根据郭大福妹妹的描述,加上我们所了解到的,童诗浩出事的时间点,是有重合的。韩实忠院长最初只在医院坐镇了半年便回了北平,那时是晚清最后两年,他在回来,已是民国,正是这时,发生了童诗浩的事儿。这些大部分都是从医院老人口中了解,拼凑到一起的大概经历,不过这个韩实忠我也听说过,也相信他的人品绝对没任何问题,可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周函昀也看向我说:“如果童诗浩事件发生时,韩实忠就在现场的情况下,他是否知道童诗浩并没有死?还有就是,他是否会做出隐瞒二十几具尸体,将尸体私自烧掉维护医院名声的决定?说实话,这不像韩实忠能够做出的决定,而且就算是杜盛做出如此决定,韩实忠也不可能会答应。” “你怎么了解到的韩实忠?”我有些疑惑。 “说实话,我先前确实听过这个人,但不熟,所以调查医院开始我也让父亲找人打听了。我父亲委托的人,就住在北平,他是直接去了国立北平大学医学院打听的,医学院里的人从上到下,都十分尊敬韩实忠,也对他的人品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周函昀停顿了一下,小声说:“而且我父亲委托的人,还直接见到了韩实忠本人。” “他本人知不知道医院内发生的事儿?”我有些惊讶,急忙询问。 “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