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遐微微点头,注视着眼前这位身材高瘦的少年郎,年纪与他相仿,明明身为庶子,二老爷山旦却并不愿承认他的身份,眼里只有嫡子山颇和山朗,可想而知不被承认的儿子在山家的境况会是多么的悲惨。 “你平日里都是跟在山朗身边,想必也去过族中的私塾,可有读过什么书?”郗遐拈起一块糕饼,淡笑问道。 山延想了一下,回道:“通读过《论语》,经学大师郑玄注解的《毛传》,还粗略的看过《道德经》,都是趁我家小郎君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来看的,白日里也没时间学习研读,都是在夜里读些书,有时候也是一知半解的。” “老子推崇为而不争,你对此有何理解?” 郗遐对这位身处逆境还不忘苦读的少年有些敬佩,在山家二房的子弟中,他这个庶子却是最勤学苦读的,骨子里还有着自立自强的不屈,真是难能可贵。 山延放下筷子,略思忖一会,淡笑回道:“《道德经》里有云,‘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我理解的为,是为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付之努力,不争则是在自己不具备条件和能力的时候,把达不成愿望看成是世道不公或命运多舛而深陷自我矛盾之中,与人结怨,与己为难......” “不争不代表软弱,人活着总会想要在这世上占有一席之地,可当为了利益需求与人争斗之时,发现两者实力悬殊太大,就要冷静的思考一下,如果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么则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设法争取,而不是勇而无谋。” “看来你的悟性很高,山颇和山朗两个人加起来还不如你有学问。” 郗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示意他继续用饭。 这时,山瑁走了进来,当望见山延正坐在那里用饭时,他略感诧异。 “士伦兄,山朗今夜又鞭打了多少个女奴啊?”郗遐嘲讽的笑问道。 山瑁无奈的笑道:“他近来心情不太好,没有打杀家仆已经算是好的了。”说着就走了过来。 山延看到他,慌忙要起身,山瑁上前按住他的肩头,说道:“难得吃顿好的,你还是快些吃吧。” 山瑁向来对山延态度温和,有时山朗闹得实在不像话,他也会在旁劝阻他,不过山朗是他的从兄,哪里肯听劝,山瑁只能暗中周济一下山延,毕竟山延与他同为山氏子弟。 “那日山朗也去畋猎了,你有跟着去吗?”郗遐问山延道。 山延点头,吃的太急有些噎着,忙低首喝汤,而山瑁说道:“他是随行小厮,自是要跟去的。” “正好明日我要出城去看畋猎场,你可以陪我同去,我并不知晓他们那日的畋猎情况,你可以给我讲述一下。” 郗遐又看向山瑁,笑道:“不如士伦兄也跟我出城去散散心好了,总是待在祖宅里也很闷的,不是吗?” 山瑁点点头,看着山延吃的很香,自己也感觉有些饿了,就拿起一张胡饼吃了起来。 “士伦兄,令尊派人加急送信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郗遐今早就看到有小厮跑来给山瑁送信,他多问了两句,书信是从青州送来的,定然是青州刺史山简写给儿子山瑁的。 山瑁皱眉说道:“家父让我彻查季氏一门被剔除士籍之事,里面恐怕另有隐情,我已告知了各房长辈,他们会分头派人去调查此事。” 郗遐微微一笑,心道:怀县季氏,看来山家也要参与进来了,正愁查案没个助力,偏巧山简这时送信来,不过山简又是怎么知晓此事的,难道有人故意写信告知与他,如果此人就是季玠,那么给他出主意的人定是雨轻无疑了。 到了次日,郗遐便和山瑁他们出了城,来到畋猎场,那日山延是作为马夫跟在山朗身边,他也望见了向真坠马的情景,那头野彘突然从茂草丛中跑了出来,马匹受了惊吓,向真才从马上摔下来,野彘背上又被射了一箭,变得更加凶狠,直接冲撞到向真的身上,向真当场丧命。 郗遐正站在向真坠马的位置上,环顾四周,不禁又问:“山延,当时是谁朝野彘身上射的箭?” “我倒是没看清,在场有好几家的小郎君,他们都慌乱不已,毕竟在这里很少出现野彘的,我也是头一回见到。” 山延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其实那时他还被山朗抽了一鞭子,哪里还顾得上看热闹。 “季钰兄,畋猎场上时常会发生意外,也许是向真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了野彘,我看这一带没什么可疑之处,华太守早已派人来查看过,也是一无所获。” 郗遐凝神思索片刻,然后负手朝东边的密林走去,山瑁和山延紧随其后,走了好长一段路,山瑁忍不住在后面问道:“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