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舆悠然的摇着折扇,“就是前任司州大中正山允,早年王司徒任尚书左仆射时,兼管吏部,厉行改革,整顿吏治,在官吏选拔上实行甲午制,当时的山允担任吏部郎,后来这一改革以失败而告终,山允也因此引咎辞职,过了几年后朝廷才重新任命他为司州大中正,如今他只任散骑常侍,这次他是专门过来看望王司徒的。” “公安哥哥,我听六叔提及过甲午制,这种选官制度最初目的是想要变革官员只重清谈不务实事的风气,可惜矫枉过正,整个官场也被搅动了,官员们争先恐后地要求外放到地方去,刚进衙门,还未等板凳坐热乎,就想方设法地再往京师调。 昔日司隶校尉傅咸上奏指责王爷爷所说,官员在任不满一年而吏部就奏请他们回朝,既没有确定他们的能力优劣,而且送旧官迎新官,新旧道路相望,大家只是忙于符合吏部定下的形式,忙于升官发财,却依然没人关心百姓的疾苦,更不会好好治理地方了。 王爷爷被司隶校尉傅咸弹劾,因他和贾家有姻亲关系,才没有被免官,不过致力推行甲午制的吏部郎山允面对各方的压力,只能无奈辞官了,改革是失败了,但是其反对纯粹清谈的用心,重视实际民生问题的动机,却是让人不得不钦佩的。” “雨轻,这样的官吏改革自然是流于形式,空忙了一场,劳民伤财,可一无成效,究其原因也不过是触及了所有世族的利益,在世族势力的一致反对下,这样的改革只能宣告失败,王司徒也失去了进取的锐气,身在其位却不谋其职,把公务全都交给手下其他人去处理。 王司徒如今为官的原则就是不说任何深涉朝堂的话,不做任何深涉朝堂的事,以道家的态度做人,无论哪一派都不得罪,朝堂之上的争斗与他不相干,看起来有些无动于衷,琅琊王氏在朝廷中也就只有王衍和王骏亲力亲为了。” 雨轻淡笑道:“有个叫郁达夫的人曾写过一首诗,‘生小排行列第三,阿戎原是出青蓝。怜他阮籍猖狂甚,来对荒坟作醉谈。’就王爷爷在险恶环境中的保身之术来看,他确实不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胜过了当朝的好多人。 而那次改革也是他人生中的闪光点,王爷爷既是竹林明星组合的成员,又是一位官场达人,难道公安哥哥不这么认为吗?” “明星组合,官场达人,你之前还问王司徒在竹林之游中要不要出聚餐会费,可是轮流做东,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了,王司徒疼爱你,你问什么幼稚的问题,他也不会责怪你。 不过摆在王司徒居室内的那架竹丝镶嵌的兰石屏风,是他在治理荆州之时,当地友人送与他的,他很是喜欢这架屏风,你也不用再问东问西的了,王司徒是欣赏雅致的物件,不过具体的制作方法他也是不知晓的,你还不如直接去问篾匠呢?” “公安哥哥,你还记得上次在姜县令升堂问案时拿出的那一尺竹简吗?” 雨轻浅浅笑道:“从春秋时期开始,书信材料多是选用木牍、竹简或者白色丝帛,到了汉末就制造出了左伯纸,如今的士族子弟多是用纸来写信,可是李如柏却还在用古朴的竹简,他这个人还真是喜欢装文雅。” 张舆把目光转向车帘之外,很随意的笑道:“李如柏可是富商巨贾之子,还是绿林中人公认的月判官,实在是了不起,呼啸山庄还有个任劳任怨的副庄主颜清尘,帮他守着这份家业,他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去结交友人附庸风雅了。” “我已经问过双穗了,李如柏平常有在竹简上书写的习惯,不过李如柏并不常住在这处别院,只在夏季为了避暑会过来住上一段日子,其他时候这处别院都是闲置不住人的,不勤于打理,就连书房内堆放的许多竹简都发霉了、虫蛀断了线,只能扔掉了。” 雨轻眼眸微闪,笑道:“公安哥哥,也许那片竹简上就暗藏玄机。” “能在竹简上做手脚的话,应该是一位很厉害的手艺人了。” 张舆微微一笑,“雨轻,我们到了,辨别竹简真假的问题还是交给子修兄好了,他对竹简木牍很有研究的,以前还亲手制作过竹简,若那片竹简果真有问题,他应该可以找出其中奥秘的。” 待牛车停下,张舆和雨轻便下了车,朗清上前递了名帖,他们就徐步走进王家的这座别院。 这别院临水而建,靠山而落,幽静悠然,西院内栽种着许多花草,几名仆婢正手提木桶一勺一勺地浇灌着花草。 一些鲜卑女奴还在后院中排练歌舞,配以琵琶、羯鼓等强劲的音乐,不停的跳跃和旋转,一位中年美妇正坐在凉亭中斜倚着阑干聆听悠扬的琴声,一派绮丽春色。 这美妇人正是王戎的妾室沈御婵,姿容娇艳,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由于保养的好,看上去就像是个青春动人的妙龄女郎。 沈御婵来自扬州,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