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边酒席已散,梁遇坐在正堂内神色不安,潘豹则自顾自的喝着茶,不太理会梁遇,陈郡梁氏本就算不上什么郡望,而今族中子弟更是寂寂无名,潘豹自然看不起他,何况他这个参军将司马腾蓄养私兵意图谋逆之事密报给朝廷,出卖自己的上司来换取升迁的机会,张华还真是会用人。 祁峥、蓝芩和赵用汲三个人坐在靠外面的位置,也不敢随意说话,只是时不时望一眼正在翻看卷宗的郗遐。 梁遇目光扫视着他们,颇感为难,还是开口道:“郗兄,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郗遐端起莲子羹,喝了一口又放下,继续查看县衙卷宗,泰然说道:“若是为了押解东瀛公回洛阳的事,那就不能避开他们,中牟县的情况只有他们心里最清楚,赵县尉负责治安巡逻、搜捕盗贼,手下也有五百人,如果遇到了特殊情况,比如农民起义,规模小的他们可以自己镇压下去,规模比较大的则需要向荥阳太守求援,或者去最近的官渡军营调兵。梁兄觉得事情严重到需要调兵救援的程度吗?” 梁遇语气加重说道:“梁某死不足惜,只怕誓死追随东瀛公的那些将士会不顾一切代价袭取中牟,到撤退时必会裹挟着百姓用以掩护东赢公,中牟县的百姓过得如何,潘家人最是清楚不过得了,即便聂玄趁机煽动几万百姓造反也是有可能的。” 潘豹把茶杯重重放到桌上,冷哼一声,“梁参军这话有点危言耸听了,东瀛公藏匿的私兵都已经被朝廷收编了,逃走的那点残兵部队如何袭取中牟县,这里可是荥阳郡治下,离洛阳很近,不是像并州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他们要是敢来,就将他们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梁遇眼底绽着寒芒,目视着他道:“潘府丞,东瀛公手下心腹将领聂玄从并州带走了一支精锐部队,少说也有三千兵,可中牟县根本没有任何兵力,如果聂玄的内应混入城中,控制住城门,精锐部队打进来,难道要靠县尉手上的治安队去迎战吗?驻守官渡的兵力并不多,勉强能借给你们一千兵,即便是派人去向荥阳太守求援或者调兵,来回最快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我不妨给你交个底,暗押东赢公的人马明日就会到达中牟,你觉得聂玄他们还会继续等下去吗?” 郗遐剑眉微蹙,问道:“梁兄,你如何断定聂玄准备在中牟县营救东瀛公呢?” 梁遇正颜道:“沿途他们已经有过一次营救行动,失败后就再没有任何动静,可据我所知,聂玄手中还有乌骑和羯朱两支精锐,个个骁勇,那次营救时却没有出现,他们保存实力,多半是想用尽所有力量作最后一搏,在荥阳郡地界动手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们不得不早做防范。” 有一支二三十人组成的挑夫队伍于傍晚时也进了城,他们是从官渡那边过来的,在城内交割了货物,这些挑夫是小地方的镖队,东拼西凑的一伙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有的是农户,有的是街头小混混,无非是为了多赚一份收入好过活。 他们中有几人得了工钱就找了一家小食肆,点了些最廉价的饭菜,凑钱喝酒,有的说明日出城前给家里人买些东西,有的说今晚在来福客栈睡大通铺,要看好自己的包袱,留心小偷,还有的说在城里逛一逛再走。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指了指蹲在对面酒肆门口啃干饼子的那人,摇头道:“走了这一路,我都没见他跟什么人说过话,手上有了钱他还啃那又硬又干的饼子,我刚才想要拉着他跟咱们一块吃饭,他竟说自己没钱。” 另一人就着一盘薤头吃蒸饼,也伸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吧唧两下嘴,说道:“虫儿,我看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就好像从小在狼窝里长大的,八成他以前是干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最好别招惹他这种人。” 酒肆早已打了烊,那男子啃完了饼子就抬头望着夜空发呆,被云层遮住的月亮偶尔露出一点光辉。 他就是石冰,云梦城破时,军师西门孜率领数百残兵战至最后,而他却命令石冰突出重围去找杨霄和杨虎他们,因为当时郗遐正在集中兵力对抗马武和黄林,包围网还没有形成,所以石冰能够从郗遐布防的空隙中冲出去,再加上城外道路也没有布置多少兵力拦截,这使得石冰能够成功突出重围。 西门孜为了掩护石冰逃出城去,不惜牺牲自己,为的不是让石岩山寨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爱惜石冰是难得的帅才,治军有方,懂得量才使用,还会培养新人,对待手下将领恩威并施,日后可以辅佐杨霄干一番事业,故而西门孜要拼命保住他。 从始至终西门孜只效忠杨霄一人而已,他选择与城共存亡,为了防止张昌把杨霄供出来,甚至还亲手杀了他,西门孜不会背叛杨霄,所以他没有退路。 张昌麾下五虎将只有两个人存活下来,除了石冰,就是归降朝廷的褚无涯,平息江夏叛乱后,郗遐就启程北上了,关于追捕叛军将领石冰的事情就交给荆州刺史周伯仁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