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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血溅菊下楼(六)(1 / 2)

雨轻就站在陆玩身边,看他神色凝重,就明白了今日这场刺杀只是吴地豪强斗争的一个缩影。

吴地一直不安定,虽然统一但是不是太平静,积累下来的问题不能得到有效的解决,矛盾冲突就会不定时爆发。

大厅那个人早已丧失理智,这般咆哮,把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发泄在陆玩一人身上,可是真正毁了他的人并不是陆玩。

其实孙家到后来已经失了人心,即便他是东吴死忠,也不该来找陆玩报仇,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也要去找北方门阀集团的人报复,或者是早早投降的带路党报仇。

吴郡大族子弟来洛阳是给家乡开拓道路的,站在乡党的角度是不能指责他们的。而且陆家的基本盘就是南方士族,绝不可能出卖自己的根基去换取司马家的信任,赤蝎会产生这么偏激的想法,很可能是受到某个人的蛊惑。

如果他不曾见过太阳,他本可以忍受这黑暗,相比一开始就一无所有,拥有过再失去是更痛苦的。赤蝎做强梁也许是命运使然,在向昔日同伴挥剑的那一刻,他内心的痛苦恐怕远胜对方。

“你不要再惺惺作态了,什么理想和操守,在触及根本利益之后,都变得一文不值,明明就是陆抗将步氏一族夷灭,你却偏偏装好人主动拉拢步布,你们陆氏只会迎合当权者的利益,贯会做表面功夫,扶持或打压,有好处就能在一起,你们吴郡四姓都是一丘之貉。”

话音刚落,成元庆就厉声斥责道:“如果当年不是陆家救了你,你早就死了,也做不成强盗山贼了,就是士瑶念及旧时友谊,才让你们这些狂徒苟活至今。”

赤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有些荒谬和好笑,“连同族兄弟都躲得远远的,在危难之时弃我的父亲于不顾,陆家又怎么会救我?”

“你终于想起自己还是吴郡朱氏子弟,像你这样的旁支子孙,谁会冒着被王濬率领的晋军屠杀的危险去保全你的性命,当年是陆家的旧部暗中将你救出来,你不要忘了,不是只有你的父亲誓死守城壮烈牺牲,陆家也有两人在阵前战死,你有什么资格憎恨陆家人,他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不可能的,陆玩在去年返回吴地都干了些什么,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先前他还杀了沈芸,夺走我的眷恋之人,难道我不该恨他,不该杀了他为沈芸报仇?”

成元庆一字一顿道:“他为了顾全大局除掉一些害群之马,沈芸并没有死,你还可以再见到她。”

赤蝎握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心中悔恨交加,失魂落魄的望着成元庆,陆玩摆了摆手,流水就收剑入鞘。

赤蝎思绪终难平,一行泪水不自觉的流出了眼眶:“军未浃辰而社稷夷矣,虽忠臣孤愤,烈士死节,将奚救哉?昔日蓬笼之战,孑轮不反,由是二邦之将,丧气摧锋,势衄财匮,而吴藐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请好,汉氏乞盟,遂跻天号,鼎峙而立,然君主无道,尤甚夏桀王和殷纣王,纵有长江天堑为险也难阻家国倾覆,《麦秀》、《黍离》道不尽亡国之痛,改朝换代又能如何,无数的王侯将相,到最后不过就是冢中白骨,留名的没有留名的,又有多少分别,无非是多几个人悼念而已。”

此时的赤蝎貌似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念起陆机所写的《辩亡论》,怀念早已逝去的东吴群雄,重提令曹魏几乎全军覆没的蓬笼之战,那是曹丕最后一次亲征东吴,此战遭受重创之后曹丕也同刘备一样一病不起,再也无力伐吴。

句句充斥着他对国破家亡的悲愤,更把东吴的灭亡归咎于孙皓一人身上。

谷裻“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雨轻的声音纯净又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继续说道:“丧国由于昏虐,不在于废黜,假设亮保国祚,休不早死,则皓不得立。皓不得立,则吴不亡矣。孙权晚年的昏聩无能才是东吴灭亡的导火索,朝局乱象从孙权开始就出现了,晋军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扫平吴国社稷,已经不是多几个忠臣和烈士能扭转颓势的了。

使东吴集团陷入一片动荡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失了人心,攘外必先安内,内斗不止,最终国力消耗殆尽,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如果吴地大族豪强到现在还要继续内斗的话,那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赤蝎听到这番话略怔住,谢裒和王祷也不约而同的看向雨轻,陆机在《辩亡论》中只是含蓄的把亡国之罪归咎于孙皓,以及诸老臣死去,百姓渐生离叛之心,雨轻却批判的更加客观冷静、直接尖锐。孙权和孙皓连续作死,失去了江东大族的支持,积弱的东吴也就支撑不了太久了。

“朱望,你走吧。”

陆玩不想杀他,也不可以杀他,因为他也算是陆家旧部的遗孤,他的父亲在临死前给陆英(陆玩之父)写过一封信,保下朱望一条命,是陆英对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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