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替人看病的?余夏心中不免掀起一阵狂风浪潮,但血已经流出,她还是去拿了碗将血接住。 细密的血流从手腕血管淌下,很快便在碗底聚起了一滩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可男人却司空见惯,看着血液流下,脸上浮起了惆怅和无奈的笑容。 “怎么办……这具身体,好像也快要派不上用场了。” 他那干枯的长发从床边垂落,掉在地上,发梢混着尘土和血液,像是从枝头上凋零而下的树叶,残破、脆弱,轻轻用力就能够被碾碎。 那袖子底下的手臂也很细啊,仿若皮包骨那样,青筋在白得透明的肌肤底下清晰可见。它们被一次次割开,再愈合,干瘪得就像一条破烂的水管,被挤压得一点也不剩。 “不够……还不够。” 血只盛了半碗就止住了,史晏清喃喃着还想再把血痂撕开再挤一挤,但余夏阻止了他。.. 她的声音也干涩极了:“别再放了,会死的。” “……”男人有些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她脸上,他的思维开始变得缓慢,皮肤摸上去也凉地刺人。半晌,他才重新展开笑颜,抚了抚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抱歉……吓到你了。也是,这么多血看着很可怕吧。”宛如临终老人一般虚弱无力的声音,“但是别担心……我是不会……咳咳!死的。” 他不会死,无论流多少血,被捅多少刀都不会死……哪怕,他早已想要迎接死亡。 … 南山阴翳,那是不被常人所知,隐世于中岐南荒部族寨沟的诡法一派,擅长巫诡道法之计,其分支流派极多极杂,各派互相争斗多年,如蛊虫相争,最终分崩瓦解,从南荒逃出来不少奇人诡事。 南荒逃出来的张氏巫医在流离逃窜途中自立门户,自称翳医于中岐各地治病救人,无论多重的病症都能治好,且不收分毫。除替人治病之外,还收养因战争、饥荒而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时之间,盛名远扬,深受百姓爱戴。 史晏清便是吃不饱饭,差点饿死时被张天师捡到的孤儿。 那时候的他还不叫这个名字,甚至于个头还没有丁点大,饿得皮包骨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张天师将他带回去好生养着,给他喂了不少食物。 一开始是馒头、大饼,然后便是肉、内脏,有的时候还会给他吃一些有奇怪气味的糕点和茶水。最初的那段时间,每天都能吃饱的日子让他对张天师感恩戴德,与其他孩子一样,将他视为自己的再生父母,言听计从。 后来,正常的食物再也没有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生肉、虫子、苦草和血……他们每天都在吃这些东西,吃吐的吃死的数不胜数,孤儿们像消耗品一样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但张天师却对他们说,这些孩子并不是死去了,他们只是未能通过神的试炼,但神明是仁慈的,会以另一种形式延续忠诚信徒的生命—— “没错,我会代替他们的份一起活下去——” 张天师脖子上戴着很多串玉石项链,上面的每一颗白玉石都被打磨得锃光发亮,褪去了死气沉沉,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它们曾经是谁人的牙齿、指骨、碎骨,从弱小肮脏的凡人之躯脱离出来,用以纪念他追寻长生路上而做出牺牲的“基石”们。 史晏清是这些孩子里坚持得最久的一个,他被逼迫着喝下各种动物的血肉混合物,吃遍奇怪的植物果子,还被扔进过毒虫堆里,密密麻麻的虫子啃咬着他的皮肤,钻进耳朵里,眼睛里,鼻孔里,嘴巴里……甚至能感觉到那一排排足肢在最脆弱的软肉上爬行,触须和尖牙扎破皮肤,毒液在血管,骨肉上蔓延开来—— 那样的感觉太可怕了,可他却在那个毒虫窟里待了整整七天。直到他被人救出来,才得知张天师已经被蜀山道家以斩杀妖道邪教的名义除掉,临死前还紧紧攥着那几串染血的骨头项链,狰狞地嚎叫出来——“新生的神明已降世!吾等必将永垂不朽!” 道士们不敢相信这个从万毒窟里捞出来的少年在千疮百孔的状态下还活着,此等怪状不应再称呼为人,而是邪祟。 但念在他是受害者,且仍存有善念,蜀山道家还是收留了他,并给予一个新的名字——史晏清,寓意为往后史日,怀揣善念,保佑山河海晏河清。 他在这道观里住了近五十年,从当初的孩子长到二十出头青年模样后便再也没变化。 道士们害怕他,厌弃他,将他视作忤逆天道,漠视生死之罪人,终日关在塔里,不问生死。时过境迁,道观终是败落,等史晏清终于撬开生锈的锁逃出来时,整座道观已经成为了一座荒山。 他再一次变成了一个人。 漫长的时光让史晏清自行学会了医术,踏上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