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对郅都微微一笑,郅都是个木头人,礼貌性地拱手回礼,就低下头去。 短刃和筷子放在桌子上,鹿肉吃光了,酒也喝完了,他真的只是来吃饭的,其实现在就能起身离开,但是他不敢。 刚才中大夫晁错气冲冲地出去了,自己要是再离开,没准会让太子觉得自己是晁错的跟屁虫。 郅都对刘启忠心耿耿,很少质疑他的做法,即使面对他的宠妾,郅都也不会说什么,心里就不存在任何想法。 就是因为这种指哪儿打哪儿的性格,刘启在臣子中才最喜欢他。 郅都对王阿渝这种女子一向没兴趣,看都不看一眼,美丑都与他无关,哪怕她进来时有多么美艳动人,他都没像晁错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看,他一直在低头吃饭。 太子的女人,再标致也跟自己没关系,自己又不是酒肉之徒。 所以,他一直不走,就垂头看着案桌,安静地陪伴刘启用膳。 刘启是很自我的人,反正郅都又不会给自己添堵,便不觉得拘谨。 倒是王阿渝犯了难,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过她没脑残到当着臣子面和刘启秀恩爱,刘启不会喜欢,自己也无法接受。 几片藕吃得慢吞吞,烤鹿肉几乎都凉了,烤焦的部分已经翘起了角,她用短刃切了一片,刚放进嘴里,一股奇怪的腥味就直奔脑门,她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干呕出声。 为了不冒冒失失,她优雅地站起身,特地走到刘启身边给他斟满酒,小声说自己有点头晕,要回房间歇息。 刘启点点头,并未阻拦。 王阿渝刚迈出门槛,就看到晁错正在一棵树下焦急地走来走去。 她静悄悄地走过去,谦卑道:“中大夫,太子尚未用完膳,您的酒水还没喝完,也请您劝太子少喝几杯。” 这是在婉转表达:我出来了,吃饱了,您既然不待见我,那我离开就是。 她不断在脑海中描绘晁错对自己最差的态度,大概就是瞪自己两眼,然后拂袖而去。 然而不是,晁错静静盯着她,刻薄道:“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姑娘应当懂得这句话的意思,自己春风得意,也要记得给别人一条生路。” 王阿渝完全不怕,轻笑一声,“我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女,侍奉太子这么久,连个位份都没有,哪里有日中则昃,月满则亏,若是中大夫话里有话,还请您明示。” “太子是储君,他早已有了许多家眷子嗣,姑娘若是谋求长远,麻烦你多规劝太子,等到禁闭过后,马上返回汉宫,不可流连在外,更不可独宠一人。” 晁错眉头皱起,“太子必须与太后和皇后维系良好的关系,否则后果难测!” 王阿渝被这番话吓了一跳,她从未关注过汉宫的权力格局,因此来了兴趣,“中大夫能否说得再明白些?” “王姬,乃太后和皇后联名推荐,太子有什么理由将她拒之门外?姑娘敢说在其中毫无作为?依靠不入流的谄媚手段,要让太子就此站在太后与皇后的对立面么?” 晁错继续冷言,“今日之皇后,便是他日之太后,两个女子一次得罪完?太子终归是太子,必须回到汉宫,姑娘就不能为自己做一些长远打算么!” 说完,他气愤地返回餐室。 王阿渝愣在原地,难道自己真把刘启迷得神魂颠倒了?自己虽然嫉妒,不乐意,有时同样一肚子坏水,但一直没有实际行动啊。 刘启若真的找王姬或是其他女子,自己怎么会去阻拦呢?刘启若一门心思扑在明镜台,那身在甘泉宫的自己,有能力阻止么? 她憔悴地回到房间,忽然发现案桌上放了一个精美的鱼莲纹的漆盒,看来是苏小鱼送来的。 她打开盒扣,差点被闪瞎了眼,里面竟然放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块。 她内心激动,一把将它拿出来,沉甸甸的非常有分量,金块上面还刻着“上”字,应当是各地藩王上供给皇帝用来祭祀的。 认真数了数,一共有九枚,加上太子妃送给自己的那一枚,自己身上足足有十枚金块! 她放在嘴边咬了咬,有点硌牙。 这应该是刘恒赏赐给刘启的,而刘启又送给了自己。 王阿渝一时之间暴富,忽然就释怀了,即使刘启就跟自己在一起四五年,从那之后便不再喜欢自己,亦或是正如晁错说的那样,返回汉宫后专心学习,只要自己身上有这些东西,其实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辈子最差的结局就是回到民间,可是自己手里有这么多金子,哪怕是在长安城也能随随便便置办几座宅院,开个驿站或是小馆,自己养活自己,后半生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