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连王阿渝也觉得自己过不了这道坎了,死死抓住李尚宫的手,气若游丝吩咐道:“若是我撑不住了,告诉太子,让他好好照料我的女儿,让他在来世等我......” 产婆和太医丞就着急忙慌地劝:“不要想别的,再使点劲,再使点劲......” 这一使劲,就使了三个时辰,也让刘启在院子里又转悠了三个时辰。 终于,里面传来吱一声——就一声。 婴儿费了好大劲生下来却不哭,产婆连忙拍了拍屁股,就一下,又没声了。 众人顿时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没见过呀。 生出来了,是个女儿,不用喜婆或太医令报,只需要把孩子抱出去,让刘启看一眼就好。 这就是众人奋战多半天的成果。 孩子抱上来时,他看到了,很瘦弱,就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兔子,眼睛都没睁开,连哭都没力气的样子,让父亲瞬间伤了心,看来是对降生在自己家这件事让她很不满意。 确实,在娘胎里就没照顾好她。 刘启又进去看了看王阿渝,她一脸虚弱的样子,折腾了一夜,两眼一闭睡过去了,只有侍女和李尚宫在旁边忙来忙去。 他从衣袖里掏出两枚竹简放在王阿渝枕侧,吩咐侍女好好照顾王孺子和小郡主,就回暖阁了。 那里,皇帝刘恒也在昏睡中。 王阿渝醒来,认真看了刘启留下的竹简,他提前给女儿们起了名字。 大女儿都满地跑了,还只有一个“辜月”的小名,因出生在十一月。 二女儿有福气,刚出生就有名字了:刘婵。 一开始众人还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后来想想,这字和“婵娟”有关联,“婵”又有姿态美丽之意,听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别扭。 大女儿叫刘婉,出自《诗·郑风·野有蔓草》: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婉,有美好、姣好之意。 在刘启于暖阁照顾刘恒时,王阿渝也没顾得上坐月子,掏心掏肺地照顾这个体弱的女儿。 俗话说,有的孩子生来就能闹腾,像讨债的,你费多日功夫都不能把债务抚平,比如大女儿刘婉。 但二女儿刘婵,则像上辈子欠了自己,是小心翼翼还债的,这么柔弱乖顺,做什么都不带吭一声的,只有饿了才哭一嗓子,也只一嗓子,王阿渝便赶紧喂。 如此好养活的孩子,王阿渝有点疑神疑鬼,莫不是长大了是个哑巴? 连刘启都有些怀疑,两人都经历过老大那种彻夜难息的嚎哭,老二如此乖觉,总觉得不对劲。 他有时在刘恒榻侧打盹,半夜猛地一个激灵,会悄悄把父亲托付给太医令守护一会儿,自己登车执辔,火速飞奔到长明殿来看看,是不是小家伙不行了? 刘婵弱归弱,但一直坚强地呼吸着,好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伸伸腿蹬蹬脚,吃了奶便恹恹睡去,睡得也悄无声息,那种柔弱的模样倒真是像极了她名字的寓意。 有时吓得王阿渝和刘启要把手凑在她鼻息处探探方才安下心来。 王阿渝有时扛不住压力,对着刘启垂泪道:“要是活不了,可怎么办呢?” “那就再生一个。” 刘启的话简单粗暴,又不能怪他不上心。 王阿渝觉得不中听,“再生一个,不是还要费时费功夫么?看她这样,妾真是心疼死了!宁愿这样躺着的是妾!” 刘启虽天天熬夜,有各种烦恼,但神经一直很理性坚强,“活不了也没办法,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没做的你别忘了提醒我。” 长明殿出一个早产儿,不知还能不能活下去,连薄太后和窦皇后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派长御带着赏赐过去看望一下。 悄悄庆祝吧,怕过不了年;不庆吧,看刘启还挺上心。 好在刘恒也在重病中,没法喜庆,大家就谨慎将就着往前熬日子。 太子宫里的贵人们则是冷眼旁观,想探探细情了,良娣们就带点锦帛果品到长明殿去看看新生儿,起码也是自己的庶女。 果然,她们吃惊地发现王孺子真快给早产儿折磨疯了,小家伙半死不活,就在那生生熬人。 王阿渝平时那么温雅俊丽的模样,站在她们面前一整个失魂落魄,眼神涣散,看人都痴痴傻傻的。 本来在院里正说着话,忽然就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往殿里跑,魔怔一样看看她家二姑娘怎样了。 大家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她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孩子要是长年像关雎殿里三皇孙那么病秧子的,可就把人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