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我?”
楚服对着阳光,兀地笑了笑,“把我请过来,不是让我救你的么?我是谁?我是巫仙,能通灵的,连身在高位的田蚡都被咒死了,别人谁还在话下?”
阿娇绞着手指,沉默。
“皇帝已经移情别恋,您真没必要心软。我有本事让他们都生病,让他们根本管不了我们。”她伸手触摸阿娇的纤纤素手。
阿娇躲了一下,转过脸去,“近日不要再造次了。”
楚服只能叹息一声,为了安抚阿娇的担心,她也只能暂避一下了。
于是脱掉男装,复穿起湖青色的绕襟深衣,把男式发髻垂下,胡乱绾了个女子垂云髻,昂首出了椒房殿。
阿娇颓然坐在连枝纹菱花镜前,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会察言观色的女子就深深走入了自己内心,她凌厉,通天地懂自己,又那么温柔无比,竟慢慢代替了枕边人的位置。
其实她心里还是深爱刘彻的,只是他不来,他移情,她只是怒火中烧而已,内心的渴望和爱,只增没减。
楚服,就是这个时间来补空的,她有一双看透自己的眼睛,她温柔了自己逐渐荒芜的内心。
她何尝不知道如此做,迟早会东窗事发,只是,太晚了,内心已慢慢喜欢上了她。
楚服的厉害之处在于,她也知道如何让自己喜欢上她。
此时的楚服,正拿着椒房殿里的令牌,出了未央宫的北阙门。
她当然知道如何让阿娇喜欢上自己。
刘彻不来,她就会喜欢自己。
自己当初是被阿娇请来通灵求子的。
自己一眼就看上了这位承天命之女的泼天富贵,也看清了她骄傲高贵后面的孤独、恐惧、空虚、不甘等所有弱点。
自己告诉她,上天决定让她的孩子来晚一些,先让自己拯救安慰她痛苦孤单的灵魂。
阿娇太痛苦了,她太爱刘彻,太想独占,太想取得一种对等地位——命中注定她得不到,刘彻的性情和她太像了,永远不会成为像她父亲堂邑侯陈午那样能屈能伸的男子,一辈子匍匐在馆陶公主脚下。
所以作为补偿,她在刘彻身上没得到的,在自己身上获得了:自己爱她,自己可以让她独占,她当然取得了一种对等甚至凌驾之上的地位。
但对阿娇这样的女子,也不能忍让太多。
无论平时怎么哄她,只要她一发牢骚,自己马上出走,表现得也像刘彻。
她的失败感会加重,重新回来,她对自己会格外珍惜。
而且在她面前,自己仅是巫女或侍女这么简单的身份么?
不,自己拥有神灵的能力,也许不像刘彻那样睥睨天下,但自己绝不平凡,甚至能咒死丞相田蚡——田蚡死前,自己已发出诅咒六个月,结果他真的一命呜呼了。
死前还说看到了窦婴和灌夫的鬼魂向他索命——完美!
自己先前就如此向阿娇说过,要通灵恶鬼让他百疾缠身。
正是从田蚡薨逝那天起,皇后就对自己言听计从,敬若神灵。
长安城外一片祭古祠中,有一处院落是她专门供奉的。
长安城里的百姓和附近的农户,想年底求得平安、来年的丰收或多子多孙的,都会来这里定时拜祭。
楚服提着一篮子祭品,闪进自己的院落,像其他祭拜者一样,只是两个时辰后方才出来。
她刚离开,另有一跟梢的女子前后看了看,也闪身进了院落。院落不大,到处摆放着祭祀用的家什,没什么可疑的。
那女子随后进了前堂,堂中央的祭案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和肉块,主神是东皇太一,侧神是高谋,案上有巫词,一看就是正经求子的。
没有什么不对,这几年都有传闻皇后阿娇在用巫求子。
王太后是有所耳闻的,并没追究。
那女子扫视完毕,正欲离去,鬼使神差,看到一道暗门,用手一推,很重,但也费劲地推开了。
进入里面的暗室,就见大案上燃着宫灯,宫灯下有很多针扎成刺猬的小人,有布做的,木刻的,全都身上用着刑,堆叠在一起。
那女子头皮发麻,借着火光细瞧,一下子吓呆了,看布偶的模样,诅咒的像是皇帝和王太后。
有关王太后咒语的笔迹,墨汁还未干,手无意间触到,指尖已染成黑色。
应该就是刚才写上去的。
那女子魂飞魄散,连忙离开了。
楚服回到长安城,逛了东市和西市后,买了一些不值钱,却是宫里不常见的小玩意儿,回未央宫了。
阿娇虽生气她动不动就离开自己,这一点越来越像刘彻,但见她又回来,才放下心来。
这两年,刘彻回来的稀疏,一直是这个女子给了自己无限慰藉。
因为她能行巫,阿娇也深信她比身边的阿蛮更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