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同平日里佩环不动脚步轻缓不同,这一次沈大娘子走得很急。 马车就在眼前,姜琬听纪容尘的吩咐直接准备上去,可斜刺里不知从哪里窜出个头发花白且散乱的妇人,拦腰将她抱住。 “你还我家丫头的命来!” 震天的哭喊声几乎要穿破姜琬的耳膜,还没等反应过来,周遭好些人围了上来,从穿着打扮上看同这妇人多半是一路的,果然他们一开口就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吐沫星子四处乱溅,端的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沈大娘子厉声对旁边的仆从道:“都是瞎子么?还不快拉开这些泼皮!” 仆从上前,可那妇人疯了一般,只死死扣住姜琬,口中嚷着什么“草菅人命”、“死得冤枉”,姜琬挣不开,外人又怕伤着姜琬,又怕这家子扣上来的罪名,迟迟不敢下手。 街上本人来人往,见到这样的情形哪有不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沈大娘子知道走不了了,对纪容尘使眼色,纪容尘抽身回去,好在宋捕头还没走,他便一把拉住,客客气气地说明了外面的情形,然后道:“还请宋大人出去说一声,这姜琬姑娘罪名未定,谁也不能说她是杀人犯,更不该受此折辱。” 宋捕头笑了笑,把自己的手腕从纪容尘手里抽出来,“纪大公子,我只负责把姜琬从狱中提出来,之后发生什么事,我管不着啊。” “但是……” “纪大公子,我不过是个小捕头,很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况且我要是出去护着姜琬,那些人只会骂得更厉害。” 纪容尘的眉头皱了起来,宋捕头也不送客,只回头吩咐手下做自己的事,恍若没有看见纪容尘还杵在那里。 而此时姜琬身边的人已经越聚越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大娘子被挤到很偏的地方,根本没法护着姜琬。 “我家那丫头伺候她几年,一直忠心耿耿,就因为说出她的真实身份,被记恨住了。” “可丫头心善啊,想着她被赶出姜家,处处不方便,还想着去探望照顾,就这么一好心,死在她家里头了!” “人人都知道,杀了人要偿命,可这个姜琬姑娘手眼通天,不知道哄好了哪位大人,竟然进去没几日就给放了出来,我们为奴为婢,一辈子吃苦就算了,姜琬姑娘厉害归厉害,好歹给人留一条命!” 说到这里,她又去撕扯姜琬,“你本来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将来被卖到哪里还不知道,却被姜大人收养,我们都知道你命好,你了不得,可你不能把别人不当人。” 棠绣其他的亲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在一旁擦着眼泪,煽动着看客的情绪。 “说到底咱们这样的贫苦人家,多多少少有一个两个亲人在大户人家里做活儿,如果任由这些人草菅人命而不发一言,将来死的可能不只我们家那小丫头。” “是啊是啊,我这大嫂子就等着棠绣年纪大了赎她出来给找门好亲事呢,现在女儿没了,每天哭着熬着,眼睛都要瞎了。” “高门大户里当差做错了事被打死是有的,可主家都记着积善行德,还会打发死者家人些许银子衣裳。偏这姜琬姑娘心狠手辣,杀了人无事一般,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曾经破落过,也曾经是咱们这样的人!” …… 姜琬被他们吵得脑子嗡嗡作响,有心要说些什么扭转乾坤,却每每刚开口就被对方的大嗓门压了下去。 何况大嗓门极多,她只有一个,怎么吵都吵不过的。 而周遭的人看向她的目光逐渐愤慨。 姜琬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本是高门大户出身,哪怕在这些人心里再打杀了十个奴婢,最多也就是担个“骄纵任性、狂妄放肆”的罪名,偏生她同大家一样,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甚至,她原本的家庭比在场的这些青州城里长大的人还要糟糕。 他们不能接受这样的人一飞冲天,过得比自己还好。 “真是个贱人啊。” 不知道谁感慨着起了个头,谩骂声铺天盖地接踵而来。 “不要脸的东西,有姜大人收养还不知珍惜,好的不学,净学那恶霸习气。” “长得是不错,可长得再不错也藏了一副蛇蝎心肠,要是做主家的都像她这样,谁还敢去讨生活。” “看到她都觉恶心,姜大人也有走眼的时候。” “她还有钱得紧!” “当然有钱,姜大人何等厉害,给她留下不少东西。” “凭什么这样的人还能分得姜大人的家财,我真是替姜大人的独女不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