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按五两算,我得抢多少地方才把钱挣回来?”
一听这个抢字,曹化淳心里就犯突突,赶忙派净军去前头叫左光先,让他乖乖从兰州走。
曹化淳很无奈,这刘承宗脑子里的物价,跟他不一样。
本来他想着,绕绕路,一石米粮九钱银,消耗的也不大;可到了刘承宗这,一石米粮就是五两银,那可就海了去。
等净军走了,曹化淳才道:“大帅,兰州还有王府呢,万万不可惊扰肃藩。”
“我找的就是肃王。”
刘承宗话一说出口,曹化淳心里就凉了半截,不过紧跟着听他道:“韩王殿下让肃藩帮忙备下碗儿糖,那是去青海南边必须用的东西。”
说罢,刘承宗瞟了他一眼道:“你不让我去兰州,是想就让我在西宁坐着是么?”
曹化淳放心了,只要刘承宗没有抢肃藩的意思,那啥事都好商量。
左光先正在前头吃饭呢,他很发愁。
他现在非常理解刘承宗为啥要去青海,如果他是刘承宗,带二三十万石粮食,他也不想打仗。
别说打仗了,这段日子左光先的游击部,四百多个兵都不想跟他干了。
那全是榆林兵,过去跟他天天喝风吃土瘦得皮包骨。
到刘承宗这来引路,确实是个苦差事,为了不让刘部跟其他官军打仗,防着前边备着后边,整个队伍横跨二三十里山路,那马兵一天能在山间官道机动百里就为传个消息。
但榆林兵不是为这个不愿跟他干,他手下兵油子们都高兴极了,一天跑个百里路算什么,别说还能骑马,就算靠脚板跑,把自己累死他们都高兴。
这不就这会,他几个家丁,正在官道旁边坐在个树桩上。
人们一手端木碗,碗里是用一点菜酱、一块醋布、一块熏马肉泡的汤;一手捏卷饼,饼是二两一张,前天用羊油烙的死面饼,放了两天硬邦邦。
可榆林兵卷饼沾汤吃得高兴极了,烙饼卷着两口就吃进肚里,然后再来一张。
那家丁边吃边说:“刘大帅一视同仁,没亏了咱榆林的弟兄,胜杜文焕十倍。”
周围的家丁、游击部的榆林兵点头称是,吃得更起劲儿了。
每天都吃这些,吃不腻,每天吃得嘴角流油,带半个月路,人人胖了六七斤。
隔三五天还会发下两斤炒面,让他们行军不方便的时候吃,但整个游击部就没人吃那炒面。
左光先没下任何命令,但他们全把炒面存着,如今每人存了五六斤,像宝贝一样,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他们打算把炒面留到回榆林吃,存个十斤,够吃俩月。
这种场景让左光先感到头晕目眩。
他是榆林镇的武举人,在军中任职已久,可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学了一肚子兵书战册都是胡言乱语。
就算岳武穆复生,也无法让他的部队列阵向刘承宗进攻。
左光先恶狠狠地咬了口死面饼,干硬的饼子咬得腮帮子疼,这个世界怎么了?
趾高气扬的净军骑马而来,居高临下的传达不必绕路的消息,游击部军士随即怨声载道。
“将军,不绕路啦?”
士兵的眼中透着失望,说出所有人的心里话:“那,那不又少吃十天兵粮?”
左光先在心里叹气。
随一声命令,军士们用最快的速度,把没舍得沾饼的酱肉汤喝进肚子,卷饼擦干净木碗塞进口中,整装待发。
有个家丁摇头道:“以前觉得西宁远,现在只恨西宁近,真希望这路永远走不完。”
随后有家丁不知说了什么,众人随即爆发一阵哄笑,还把那个家丁向左光先的位置推搡。
左光先把树杈挂着的马鞍放回坐骑背上,眼中带着笑意,故意板脸道:“闹什么!”
随后语气缓和,催促道:“快去收拾,要启程了。”
“将军,他说要不,哈哈哈!”边上的家丁一脸怪笑道:“他说要不将军就带我们投了青海宣慰使吧!”
扶着马鞍的左光先面上一愣,笑意缓慢从眼角褪去,整张脸冷了下来。
气氛肉眼可见,降至冰点。
有家丁连忙解围,推了那人一下:“你爹娘没了,将军在榆林还有家眷呢,你想把主母公子都害死?赶紧戴好头盔。”
家丁小心翼翼看了左光先一眼,连忙告罪:“将军息怒!”
随后各自跑去收拾行装。
左光先并不愤怒,只是身上像被抽空了力气。
他忠心耿耿的军队被腐化了,没有黄金,没有白银,居然被酱汤卷饼腐化了。
其实左光先早就知道士兵会这样说。
从他们管自己的总兵叫杜文焕,管别人的首领叫刘大帅时,左光先就知道,士兵们迟早会这么说。
他没有迁怒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