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三个小的哪能打得过宁宣? 老太太已经成了冷灶,见不得管事也说不得话。 几个丫头受她磋磨好几年,本来盼着她早死,这几天去厨房提菜挨着冷眼,也没人孝敬鸡鸭鱼肉,这才醒悟过来,老太太才是她们的摇钱树,这会儿动弹不得,只要不死,正是她们过日子的时候。 老太太渐渐喉咙也捅不开了,螺儿怕把人灌死,想着老太太最喜欢人给她按脚,一按总要出声叫。 人一叫嗓子眼就开了。 螺儿就和小丫头两个一个使劲给她按脚,一个在嘴里灌药。 人最后是活了下来,但两只脚被按得稀烂,都有点臭了。 螺儿不敢叫大夫知道,只每晚自己悄悄地给她上红花油,痛得老太太杀猪似的翻滚。 小丫头怕被主子们知道吓得直哭。 老太太今夜有些神智在,她不怎么记得事了,就问她:“好端端的,怎么半夜哭起来?我还没死呢!” 小丫头冷不丁吃她一吓就开始打嗝儿,又不敢不回,道:“老太太,我是想家了。” 她家里原来有爹有娘还有两个弟弟,因为寒冬腊月没米下锅,只能把她卖了当点儿米面。走之前娘说对不起她,背着爹和弟弟给她在街边上买了个老南瓜带在路上吃。 南瓜耐放,她吃了七八天才吃完。 今晚上她捡的老太太剩下的南瓜粥吃,吃完就想起娘了。 老太太道:“你还记得回家的路不曾?老婆子山山水水从金陵过来,已经记不得了。” 小丫头点头:“记得,死了都知道坟往哪边修!” 老太太笑,从枕头底下摔出块银南瓜,约莫有二三两的样子,道:“怪孝顺的,这南瓜给你拿回去买点儿米面菜蔬给娘老子吃吧。” 小丫头磕着头说老太太是活菩萨。 螺儿在帐子后头冷笑。 这孩子祖上三代都在宁家过日子,娘老子都还活跳跳的,昨儿还过来给她送新衣裳,哪里就把她卖了。 她看老太太是真糊涂了,也懒得挣,笑:“罢了,也是你的造化。” 小丫头哆嗦着拿着南瓜出去了。 孝子贤孙一起进门,就看到老太太点着蜡在跟螺儿说话。 段圆圆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这老太婆竟是活了? 又闻到屋子里说不出的腐烂味儿,丫头们怕熏着人还点了好几盏浓香去味儿。 她慢慢镇定下来,这老婆子指定活不了多久。 肯定是回光返照! 老太太看到儿子就嗷一声嚎开了,二老爷泪珠子也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娘儿两个抱着就开始哭。 大家没办法,也只能跟着一起哭。 几百年不来一次的二老爷哭问:“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好起来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不知怎么,最近老做梦梦见自己变成牛在田里耕地,脚耕烂了还得被主人家抽打。我估计我是不成了,老天爷让我做下辈子的梦呢!” 但变成老耕牛也太惨了,她觉得是自己以往做多了孽,想请和尚尼姑回来念经,给自己消点儿业障,再投个人胎。 小丫头端了茶水进来分给诸人,在旁边唬得要不得,就怕家里有人来看老太太的脚。 螺儿看得火冒三丈,老太太是大户人家骄养的千金,家道没落就早早缠了脚,一对儿金莲滂臭,哪个儿要凑上去看她的脚! 螺儿恨不得把人打个臭死,又怕被人发现异样,只得小心翼翼地挪上来,把她挡在身后。 二老爷哭着答应,头磕得梆梆响。 段圆圆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他是用手砸的地。 她又扭头去看表哥。 宁宣是让花兴儿代磕的,他低头花兴儿就磕头。天色晚了除了离得近的哪个看得清? 磕头声此起彼伏,老太太感动得满脸的泪,说了两句:“都是好孩子!”不一会儿就又昏昏沉沉的了。 二老爷孝子做全套,等娘睡了才拉着宁宣出了门。 接着就把事情甩给宁宣,说老太太吃你们供养,以后家业也是你的,这时候孝道还是不能放。二叔怎么好抢你的光?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打蘸的钱大家七三分。 倒不是他不想给娘花钱,但马上就要认捐,宁宣这贼狗肉从来不会出一分银子,那么大笔银子,想想就去了他半条命! 段圆圆听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但她也能理解为什么二老爷不想干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