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假货的怒火倒是货真价实。
羽川和对他的冷淡反应习以为常,坦白这些令她心情愉快,伸爪子按在青年的左手腕上,她又细细地看了下伤,已经看不出来伤痕了。
令人心惊的自愈力。
眼看她又要耷拉耳朵,琴酒活动手腕,不动声色转移她的注意力,道:“那个金发女人,你不要太接近,她的代号是「贝尔摩德」。”
作为神秘主义者,贝尔摩德的行踪和想法很难把握,琴酒对她的试探不胜其烦,压根没兴趣和她保持同事情谊。
“演技很好,不知道有几张脸。”听到提醒,羽川和客观地评价了一下小伙伴的同事,“三瓶威士忌也是,不谈身份,还挺好相处。”
诸星比较沉默,偶尔会说些美英混合的冷笑话,据说是留学过几年;安室和绿川挺热情,在咖啡店里还交换过甜点和快餐的制作经验,颇有常年独居的社畜感。
别说是老板和顾客的关系了,都可以称之为一般情况下的普通朋友。
“你的朋友还挺多。”琴酒平淡地道,“都是些麻烦的家伙。”
知道他说的是从异世界来的人,羽川和没忍住笑了出来,道:“他们还都觉得阿阵你危险呢——除了织田作。”
治愈系男子可不是盖的,就算真的见到阿阵,也不会觉得他危险。
她知道对方对许多事都兴致缺缺,也没揪着这个展开话题,再看一眼他的左手后,打了个滚滑到地上,就准备走了。
窗户打开,狸花猫在窗台上朝银发青年挥挥爪子,道:“阿阵,注意安全,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在窗边站着的琴酒点点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狸花猫动作敏捷地蹿出去,落脚点牢固无比,身影像闪过的影子,也像森林擅长捕猎的猫科动物,与游轮景象格格不入。
他不自觉地抬了下手,又在意识到后猛然收回,紧握成拳,神情有一瞬阴沉,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中,倒映出的狸花猫背影很快拐入转角,消失不见。
在窗边站了一会,琴酒合上窗户,退到沙发边重新坐下,神色平静。
中断的七年并未让两人生疏,相处起来仍然亲密和熟稔,变成猫反而更促进羽川和展示亲昵,是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连他都飞快地接受了摸猫这件事。
但实际上,依然有什么不一样了。
琴酒想了想,知道不一样的大概是自己。
他在幼年便知晓自己异于常人,道德感薄弱无比,明白善恶也不意味要遵从规则,只是藤里町实在太安宁,还遇见了羽川和。
承认自己重视、在意羽川和,对黑泽阵来说并非难事。
朝夕相处的九年足以磨灭任何他厌烦对方的可能,给她独一无二的信任与亲近,得到不可替代的喜爱与诚挚,羽川和的直白与热忱始终如一,他从没想过将属于自己的东西舍弃。
只是羽川和最先离开。
走之前还留下一个扮演她的东西——黑泽阵意识到这件事是费了一段时间的。
起初他以为对方是被妖怪替代,还想过逼问她的下落,后来发现假货的扮演近乎完美,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可能是羽川和留下的、用来代替她自己的东西。
……很难说黑泽阵那时的心情到底该怎么描述。
茫然?愤怒?不解?
最后都汇聚成一个问题——羽川和还会回来么?
从发现那是假货开始,羽川和的模样便在他脑内顽强地停留在黄昏分别的十六岁,无论是逼问还是偶遇,他也从未将假货的变化当成羽川和长大后的形象。
可是七年同样漫长。
黑泽阵成为琴酒,成为BOSS最忠诚的利器,成为组织无人敢轻视的清道夫。
他从不为剥夺生命、沾染血腥而羞愧,也不为他人的憎恶动摇,唯独在一年年过去的时间中,四处搜寻不得,他开始怀疑羽川和回来的可能性。
黑泽阵相信羽川和不会放弃他们的友情,可漫长的、结果不明的等待,对任何人都可以称之为无望;对琴酒而言,寄托于信任的等待近乎荒谬。
他的敌人、同事和上司,都会为此发笑。
这算友情么?
黑泽阵不知道。
友情会让人甘心陷入无望么?
琴酒也不知道。
但不管是作为黑泽阵还是琴酒,他闭上眼都会想起十六岁的羽川和,更能在人影幢幢的喧闹声中,第一眼就看见灯光下二十三岁的羽川和。
于是他知道,自己早就心动了。
什么时候?过去的每一瞬都有可能。
使黑泽阵心动的那一瞬也许短暂,但这份心动却持续了漫长的时间,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即使对方不在,即使他踏上另一条路,也不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