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一阵可怖的齐射,西南方向宋军当即溃散。这三百金军精锐步战甲士,刚投入战场,便抵定一方战局,也能够腾出手来,支援北侧战线。 事实上,金军护卫之军实力不弱,可这是在行军途中猝然遭袭,虽然有所提防,甚至准备了些许备手,可还是应对得一塌糊涂。 顾渊面对金人有着天然的谨慎,可他有一点却漏算了——此时的金军,归心似箭,身上、车上都是劫掠来的金银,有些人甚至还带着抢来的奴隶与女人!这是一群打道回府的劫匪,如何还能像南下时那样,豁出性命作战? 更何况,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原以为已经丧胆的宋军,居然会突然冒出这么多,而且前仆后继! 这样的情势还不算,更艰难的是,这金军仅剩的三四千兵马,还得分出一半来弹压民夫、奴隶,抽调出两个半猛安面对突袭,自然被那些宋人义军仗着人数优势直接突破! …… “兀术!兀术!” 一员披着重甲的谋克长在乱军之中寻到了完颜宗弼——这位女真四太子在淮水之战中死里逃生,顺着那条血河漂流了十几里,终于在下游一处水势静缓的河滩上岸,而后他偷了匹马,狼狈北归逃到汴京时正赶上金军大军拔营。 “某在这里……不用你乱吼乱叫的找。有这功夫,不如去将我二哥看中的那个帝姬先给护住……某要是不巧战死了,只怨自己本事不济。可那帝姬要是乱军之中有什么闪失,便是你们看护不利,一个一个,都得提着头去见斡离不的,可懂?”这位四太子从马车中艰难坐起,一面挣扎着往自己身上披甲,一面对着那位谋克长沉着脸,慢条斯理地说道。 宋军的喊杀声已经近在咫尺,可这位女真宗室亲贵也不知是刻意装出来的镇静还是怎么着, 来人听他有此一说,也是一愣:“四太子说得什么话?四太子的性命,可是那宋人帝姬能比的?便是因失了那帝姬,斡离不要砍了俺们脑袋,俺们也得保住四太子性命为先!” 可完颜宗弼显然不打算与他再分说什么,只是拿着刀,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某身上有甲,手中有刀,战阵之上,用不着人保——滚!” 因为满身的伤势沉重,他现在还发着烧,原本就是被他二哥给丢到重兵护送的队伍里,想着跟那些奴隶与俘虏一道北撤,安排的也是放在整个军列正中的位置,却没想到这一日竟好死不死地被一群义军盯上! 那个招来的谋克长身旁带着十名甲士,显然是他挑出来的精锐,他们站在原地没动。有些人甚至还颇为不屑地看着这个淮水逃回来的败军之将。似乎是觉得他还要比那个宋人帝姬更需要保护一般。 想到这一层,完颜宗弼又气又怒,却又偏偏不好发作,只得再度开口,问面前那谋克长说道:“我记得,护持着咱们这一阵的该是赤盏那个万户,一整个万户,如何会被这些乞丐一般的宋军给打成这样。” 他说着仰头,向着那支装备简陋的宋军示意了一下,只见之前迎上的两个猛安倒是死死顶得住,一时无忧,不过越来越多的宋军却正从他们侧翼绕过来,向着这边压了过来。 可队列之中,所剩不多的女真甲士带着对宋军一贯的蔑视,依然镇定如常。 “早些时候,胜捷军的韩世忠在前方率军挑衅,赤盏万户带了四个猛安上去驱赶,此时还没回来。”那个谋克长没有半分慌张的意思,与完颜宗弼对答如流,“四太子……这边也不过是宋军余烬袭扰,其实一路上也常见的紧。他们不过是冲着金银而来,最多解救些奴隶走,四太子跟着我们一道,咱们阵列而战,就凭那些宋人,奈何咱们不得。” 按理说,这谋克长已经将话说得极为客气,堪称是照顾到了这位年轻宗室因为兵败而显得敏感又脆弱的自尊。 完颜宗弼点了点头,握着自己腰间佩刀,从马车上蹒跚着下地,盯着他们,又冷冷说了一声:“斡离不病了、不管事了,你们这些自诩的勇士,就变成了这等怯懦模样……面对宋军冲锋只想着结阵自保?” 他如此讥讽,当面那位谋克长碍于身份,没有回话,只是脸色一沉,僵硬地示意完颜宗弼与他们一道走。却没想到,他身后一员甲士阴阳怪气,忽然冒出来一句:“一整个万户,如何被宋军打成什么样子,四太子岂不是比赤盏万户清楚得多?这时候却来这里与我们这些小卒耍威风……” 此话一出,当即惹得完颜宗弼怒目而视! 不过这四太子不知是吃了败仗心虚,还是养气的本事更进一层,面对这等挑衅居然生生忍了下来。 他环视四周,只见北面那支宋人军队也渐渐阵势散乱,再也无法聚集起洪流一样的队伍,在女真军阵之中左冲右突。 战阵之上,似乎有一位宋将嘶吼了一声什么,这些宋军便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