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金军这时已经抢下一处箭楼以为依凭,更有几名射雕手登上箭楼,居高临下,借着纷乱的火光狙杀那些看起来像在指挥的宋军军将!他们所控制的那段城墙不过只有七八丈长,可一下子已经涌上来百余人,又仗着突袭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城头宋军哪怕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反击,轻易也难他们赶下城去。 后续金军还在顺着绳索、软梯攀援而上,而城头宋军的抵抗依然堪称坚韧。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锋线之上交兵的双方便已完全换了一茬,只有那最初组织反击的指挥使虽然甲叶上嵌了好几支箭,却兀自舞动长斧,大呼酣战! 战局正自危殆之时,只见一片明晃晃的火把光亮如潮,自城北转过来——却是先前带兵支援城东的姚友仲带着抽调走的那一指挥转了回来。这员悍将此时刚刚行进到城墙西北角处,眼见得自己身后骤然腾起的喊杀之声,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他这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险些酿成大错!汴京城破,便是金军自东登城,最终导致全线溃败。却没想到自己来到这济南,居然又重蹈覆辙!不过眼瞧着金军数量不多,留守兵马似乎还在抵抗,他也顾不得再去想之后事情,只是抽出刀来驱使着手下兵马:“冲过去!将金狗赶下城!” 他这一指挥原本就是生力,排好阵势压迫上前,已经登城的女真兵马不得不分出半数人手掉头来对付他们,眼瞧着便被压迫得节节而退,便要被挤在两股宋军之中化作齑粉!可就在这时,只见金军居然也仿着宋军模样,向姚友仲所率那一指挥中间掷出了几个陶罐。 陶罐碎裂,火油溅射开来,将阵中宋军兜头浇下。 “是火油!散开!”姚友仲也反应了过来,可金军显然也演练过这一战术,根本没有给这些宋军甲士反应的机会,几支火把,连带着点燃的火箭将他们的阵势化作一片火海! 宋军反击势头骤然被扼住,后续上城的金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一良机。 “抢城!”带队军将怒吼着带兵向城门方向强攻而去,城下金军箭雨也不要命地向这方向支援。最初迎战的那一个指挥这时阵势已经抵挡不住,被冲得七零八落。哪怕那个指挥使犹自带着几十守军结阵坚守,却是再也阻拦不住那些杀疯了的金兵! “成了!四太子——成了!咱们扑城吧!” 城下正自观战的军将,眼见城头火光冲天,一个个也都兴奋不已。不住地要求完颜宗弼将大队兵马也投入战场,看起来恨不得自己也想扑上去厮杀一般。 可唯有经历过太多次功败垂成的完颜宗弼这时候还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他眯着眼,举着弓,目光透过城头纷乱火光,看着惨烈厮杀,却引弓不发。 而后他终于见到了那一抹等待已久的火红! 赵璎珞带着百余精锐战卒终于增援上来! 这些兵马踏着未熄的火海,手执着破甲重兵,对着金军守军就发起硬碰硬的冲击。 ——他们这些被顾渊训练出来的兵马可不似姚友仲还想要阵列而战。轻步兵的渗透突击讲究的就是以尽可能多的攻击手段,对敌军造成尽可能沉重的杀伤。面对如此密集拥挤的战场,这群手黑到极处的精锐战卒更是丝毫不讲武德,他们几乎将刚刚补充到手的火油罐与火雷弹一气消耗个干净,硬是将金军阵势也化作一片火海! 而后,这些精锐便如热刀切过牛油一样从背后切入金军不断向前涌动的阵势。战事至此,又一次翻转过来! 赵璎珞也跟在这些突阵的锐卒阵中,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缀在后面,这样的战场没有给她丝毫发挥的余地,她手执一张骑弓,与箭楼上那些女真射手展开对射! 如此战阵上,暗箭横飞,火光与黑暗交织在一起,也严重影响视线,根本没有什么花巧可言,射手都是在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可能之处拼命放箭。 赵璎珞眨眼间就已射空了一个箭囊,她觉得自己大约射中了五六个人,却也不知道究竟杀伤几何。正在此时,只听得有甲士指着墙外,向她示警:“殿帅!墙上!金军还在上城!” “弓弩手!拦射攀援金军!” 赵璎珞见了也没有丝毫犹豫,扣了三枝箭,便冒险探出身子朝着挂在绳上的那些金军拦射。黑暗和喊杀之中她根本看不见箭矢走向,只见两名金军手一松便坠下城去。 而几乎也就在此时,她只觉肩头一痛,待缩回墙后时,只见一枝狼牙箭已穿透肩甲而入! “殿帅!”旁边亲卫见了,惊惶地举盾想要遮护住她。 可赵璎珞虽然是个半路出家的一方节帅,却也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万万不能倒下! 她一把推开那亲卫,用未伤的手拔出长剑,朝着周围纷乱的战场高声令道:“压过去!压过去!将金贼撵下济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