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之间,这风雨飘摇的大宋,终于再次走到了帝国命运的拐点!
重重宫禁之外,混乱的涟漪正以四方宫城为核心,向着整个汴京城扩散。
秦桧与顾渊,建炎朝堂之上这两方人马,也终于撕下那些相忍为国的温情面纱,将原本隐匿暗中的阴诡手段,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
文德殿上,秦桧已然将赵构轻易架了下来。这员傀儡该是已经认命,可却望着自己的父亲与之前一直撺掇着自己治罪顾渊的秦桧,不住地冷笑,没再做什么抵抗。
而殿中诸臣,反对最为激烈之人如李纲、赵鼎同样也被秦桧临时纠集起来的这些人马制住。
赵鼎毕竟有几分血腥,哪怕刀锋当前,却犹自挣扎、破口大骂:“——秦桧!乱我大宋朝纲,以刀剑行此废立之事,老夫咒你必死于刀剑之下!”
李纲也被拖至殿门前,忽然挣开护卫,吼了一句:“秦相公如此行事,与谋反何异!”
但这两位朝中重臣的言语,此时对这位相公来说已是全然无力了……
他们此时方才意识到,原来刀剑面前,自己所为铁骨铮铮,不过只是顾渊还愿意与他们维持这样一个局面、不过是他不愿将手中那支战功赫赫的强军调转刀锋,用来对付自己人!
大雨之中,二人喝骂之声渐渐远去。文德殿上,也终于稍稍安静下来。
秦桧护送着赵佶,一直行到御阶前,他向上走了三步,而后站定,目送这位昔日道君皇帝独自登上那最后短短几级台阶,座上阔别已久的御座。
他闭了下眼,仿佛是要找回那久违的至尊之感,而后方才睁眼,环视殿内,清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卿家,朕回来了!”
大殿之中,他的支持者、反对者还有大量观望风色之人立于阶下,望着这多少有些荒谬和迷幻的一幕,皆是一阵沉默……
只有秦桧此时,激动得无以复加!
谁也没有想到,奉太上还政这样凶险的一场谋划,居然就这样成了!
那当世活曹操居然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一箭放倒,之前那样多的担心全然没有发生。顾渊那一系,果然如他料想那样,看似庞大强横,可万千本事皆系于顾渊一身!顾渊倒下,至今更只是紧闭大门困守虎穴,根本没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将这繁复朝堂的大局,拱手让与他秦桧这个南归之人!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或许自己才是那个天命之子,以身入局的绝代谋臣!
此时,他已顾不得让道君皇帝将重临帝位的戏码走完,自己直接带头跪地叩拜,用沙哑的嗓音颤抖说道:“臣秦桧——拜见官家!”
随他之后,文德殿中,群臣终于稀稀拉拉地跟着叩首。
……
驰道之上,大雨已将道路变为泥泞,可大队的宋军轻骑,一人双马,依然拖着绵长的队列,自汴京东北官道向着这座大宋混乱朝局的核心挺近!
为首执旗骑士,打着一张“趙”字战旗,战旗之后,一员女子红衣之上只披一副胸甲,她甚至连兜鍪也没带,拼命地打马,领着他们在大雨泥泞中勉力向前!
“殿帅……殿帅!”一员披甲骑士自后队赶了上来,拦住这位帝姬,“大雨难行!兄弟们已然掉队不少,咱们这零零落落两三百人,便是能赶回汴京城中,又能做什么!还是就此扎营先等一等,收拢一下掉队兵马再做……”
可他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面前女子决然打断。
“等不了了!朝中两派已势同水火!五姐、九哥举棋不定,我之前还不知道,那秦桧甚至都已把父亲弄到了汴京城中!
此前是我横在顾渊同秦桧之间,汴京禁军在我手里,还算老实,便是有人起了别样心思,也不敢翻出大浪,他们这两派人马,总还能维持着斗而不破的局面,不至撕破脸来!
可顾渊……他送我往京东路换防!还点名将最为可靠的控鹤军与杨沂中一并调了过去……俨然就是打算要趁我不在,打个清君侧的名义,与秦会之、汪伯彦他们摊牌!
可城中禁军姚友仲与秦桧还有旧交!虎翼军的赵子昂更是我赵家宗室!真若是两边撕破脸,汴京卫戍之军,未必会全站在他那一边!若是失败,大敌当前,咱们可没有重演一场安史之乱的余俗!
直娘贼,我怎么早没想明白这层!”
张伯奋见眼前这位帝姬又忍不住爆了粗口,勉强宽慰说道:“局势也未必就会坏道如此程度……殿帅临走前不是也说过,如今宫中,毕竟还有五帝姬居中周旋。顾枢相更是已位极人臣,更有殿帅你这一层关系,当不至行此叛逆事……”
“就算他不至于——可若是秦桧、汪伯彦这些蠢材对他动了手呢?比如着人刺杀,将现成的理由送到他面前,你能保证他顾渊不会顺势而为么?此前几个月,顾渊把自己亲信兵马源源不断地从汴京向外调度,甚至连刘锜都调到横山那面去,你怎么敢肯定,他不是打着示敌以弱,引秦桧出手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