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双目炯炯,声音洪亮,继续说道:“长此以往,这里只能自保或者出军户,本该是富饶之地,鱼米之乡,生生就给弄得人烟稀少,胡人都没兴趣来打劫,我们自己更不可能把这里作为前进北伐的基地!” “妙音,这种为了自己家族的私利,而让国家积贫积弱的举动,不能再持续了。不然,等我们这一代人老去,不在之后,再出妖贼乱于内,再出强胡侵于外,我们的子孙后代,拿什么去抵挡?” 王妙音默然半晌,久久,才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有些道理,我们也一直在反思,但你不要以为,打倒了世家高门,就真的可以天下人人平等了,那些平民子弟,立功上位,没有底蕴和积累,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一两代子孙后就腐化堕落,甚至本人这辈在取得富贵后就骄奢淫逸,不思进取。现在不少北府军老弟兄已经出现了这种情况。你难道也要否认吗?” 说到这里,王妙音的粉面带霜,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能混到现在的世家门阀,多少也是有些积累,有些家风的,至少知道从小要教育好子侄,要让他们学会本事,读书认字,以后也要多学兵法战策之道,学习治国理政之术,就象你,如果打仗,是喜欢用自己熟悉的,一起成长起来的老兄弟,还是想用刚刚入伍,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新兵呢?” 刘裕笑了起来:“说到这里,妙音你就自暴其短了啊,军队,战士是严重需要依赖体力的,你二十岁时再能打再精壮的汉子,年过四十,五十之后,也难以胜过过二十岁的年轻人了,这就叫拳怕少壮。哪怕对我也是一样,所以我在战场上的位置只能越来越靠后,从一线的搏杀变成了坐在这帅台上指挥。” 王妙音的秀眉微微地蹙走,没有说话。 刘裕收起了笑容,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这些老兄弟,立功升职,从小兵一个个杀到将帅的位置,开始把任务从亲自冲杀变成指挥作战,因为我们经历的多,经验丰富,知道战法兵事,所以能胜任指挥。我们把我们的徒弟,我们的子侄带在身边,让他们也经历战争,也能有指挥才能,把这打仗的本事流传下去,这就是你们世家高门经常说的,兵家将种。”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的,兵家将种,将门虎子,但和我们也是一样的,几代人之后,无法保证后代还有这个能力和本事,最典型的不就是桓玄吗?不过两代人,就只剩下野心没啥将帅之才了。” “甚至连桓玄,都算是将门子弟中好的,别的多半还不如他呢。裕哥哥,就算你以后的儿孙,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因为文化方面可以读书认字,但打仗要亲自上战场,太危险了。”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无论是文还是武,无论是将门还是世家,都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小家利益,因为我们的数量太少,太有限!” “你不能指望国家的人才,无论是治国的文官还是打仗的武将,永远从这些家族里出。” “只有把这个范围进一步扩大,让越来越多的人能习武学文,掌握文武才能,才可以有人才的起码数量。在大量的数量里进行选拔,才能出真正的俊杰。” 王妙音微微一笑:“就如你这样的真正的俊杰,不也是给相公大人看上了吗?刘牢之他们也没给埋没,如果你把世家门阀中的精英全盘给打倒了,一夜之间全给换了,无人主持大局。” “那有点小才却无背景家世,没有积累底蕴的那些人一朝上位,要做的恐怕就不是去举荐发掘人才,而是为自己的家族谋取私利了。裕哥哥啊,人性中的自私和贪婪你是改不了的,不要总以为世家高门才这样,普通人同样如此,而且很可能更加贪婪,因为他们以前没尝过富贵的滋味,一旦尝到,更不愿意失去。” 刘穆之笑了起来:“我怎么感觉妙音在说我啊。”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我没针对你穆之,但这种情况,现在很普遍,就连裕哥哥的弟弟刘道怜,这几年干的贪婪枉法之事,也不在少数吧,还有很多借军功起家的北府将士,他们在地方上横行霸道,不比当年的刁家兄弟来的逊色。现在裕哥哥你掌权时他们尚且如此,如果你不在了,那更不可想象。” 刘裕点了点头:“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人有私心,无论何时,手上有了权力,总想给自己,给家人谋取富贵,所以,要制约这样的情况,就得需要制订严格的,合理的法规和政策,从上位者自己做起,约束自己的家人,约束自己的子侄,比如刘道怜,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这些年做了这么多恶事,打完之后,他的彭城内史这些职务不能留了,甚至我需要把他交给有司审理,国法处置。”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万万不可,裕哥哥,这种骨肉至亲的桉子,谁都可以处理,但你不行,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首先是违了孝行,有背人伦,一个连亲人都不顾的冷血之人,大家不会觉得你高尚,只会觉得你可怕。” 刘穆之也叹了口气:“是的,忠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