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伸手抚了抚方永的脑袋,笑脸之下,缺掉的四颗门牙多了几分可怖。
“人世间的事,没有苦不苦,只有愿不愿意。”
“华家能有如今的权势,都是依托皇室和太皇太后的扶持,老夫不能忘本。”
狂风吹开了关拢的房门,骤雨从门外袭来,直逼床榻。
华云目光涣散的看着站在门前服侍的奴仆重新关上房门,瘦骨如柴的手抓住方永的胳膊往上抬了抬。
“为父乏了。”
“你喂老夫喝粥吧……”
方永应声从地上站起,拿起汤匙,小心翼翼的把碗里熬得稀烂的皮蛋瘦肉粥送到华云嘴边。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眼看碗里的稀粥见底,华云才若有所感的开了口。
“为父要借用你两批人马。”
“第一批人,替为父把太医院的官服送回京城,交还给太皇太后。”
“第二批人,带上足够的车马和为父的信物前往沛郡,让嫡子华全恩带领族内所有懂得医术之人以及华家药库资源前来应对瘟疫。”
华云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了方永面前。
方永应声接过玉佩,谨记沈碧落的叮嘱,一句话也不敢问。
官袍送回朝廷,言外之意是打算告老还乡了。
他不知道这短短的两个月里华云到底在勇武王府经历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发生的事和华云辞官有莫大的关
联。
时至深夜,伺候华云入睡后,方永才轻手轻脚的从房门退了出来。
他把玉佩交给了季布,吩咐季布带领二十名身手敏健的家兵赶往京城,又让刘牢之和李如松二人共领五百家奴,沿路买车马赶往沛郡,随后急不可耐的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沈碧落一如往常的坐在床上,星眸发亮的看着贴在床顶的水墨画。
方永静静坐在床边,直到沈碧落把目光转向自己时,才声音低沉的问道,“为什么不让我问?”
沈碧落伸了个懒腰,慵懒的躺在了床上,
“他病了。”
“还记得况钟吗?”
“他和况钟得了一样的病。”
“你心中的疑问,每多提一句,都会让他病情加重一分。”
“我又不会去试探义父的底线。”方永反驳道。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突然按住了他的胸口。
沈碧落一双眼睛直直和方永对视,笃定道。
“首先,你会问华老先生最近过得好不好,在勇武王府有没有按时吃饭,并根据华老先生的回答推测他老人家在王府的一切遭遇。”
“其次,在不直击华老先生内心的情况下,你会尽可能的从他老人家嘴里套出更多信息,并且把这些信息整合起来,根据家中产业里收集来的消息和琅琊阁的消息进行判断,得出最准确的答案。”
“可这又有什
么用呢?”
“你是想违背道德人伦去对付勇武王?还是说有能力去对抗整个天下?”
沈碧落眼中露出几分羡慕,颇有感触的叹了口气。
“这人呐……”
“知道的越少,活的反倒越肆无忌惮。”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不等方永反应,沈碧落再次开口道,“金陵杜家,可以收入麾下了。”
与此同时,房门外传来了花满溪的声音。
“夫君、姐姐,你们都在吗?”
“幻音坊传来消息,金陵杜家一百八十余口全部出动,前往秦淮河疏通河道了。”
“金陵杜家新任族长让人给咱们带了话,说是只要咱们愿意想办法替杜家向朝廷请功,让杜家后人不在受到杜沅生父当年过错的牵连,杜家族便长愿意拿出杜家三百余年来的所有积蓄,号召各地百姓全力抗洪。”
方永惊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沈碧落,愈发觉得这个女人可怕。
杜家嫡长杜沅,曾是金陵城百年来唯一一个在十岁之前就考取秀才功名的神童
近百年来,金陵城唯一一个动摇过崔家金陵县令大权的人,便是杜沅的生父。
只可惜杜沅的生父在县令之位时不作为,造成不少冤假错案,被皇帝亲自下令斩杀,杜家也因此落得个子孙后代不得参与科举的下场。
不过这种下场不是永恒
的,倘若后人在某些情况下拥有了重大功绩,朝廷也会开恩赦免。
眼下即将泛滥的洪水,便是最好的功绩来源。
方永猜得到杜家会利用洪水将至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翻身,却没想到杜沅会找上自己。
论交情、论地位、论权势,都不该找到方家头上。
但杜沅偏偏找上门来了。
最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沈碧落居然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