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李治手托着个小茶叶罐子,一路小跑地冲进紫宸殿,人还没进屋就在院子里来了一嗓子,生生把熟睡的皇帝给嚷醒了。
李世民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一激灵,手捂着胸口直喘粗气,这个败家玩意儿,让他在长孙府守灵,他跑回来干什么?
听他的脚步匆匆、声音短促,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该不会是长乐假死的事被人发现了吧?
一念至此,李世民的心都紧得提了起来,这事要是露了馅,连找个借口遮掩一下都找不到,可丢了大人了。
这才是做贼心虚,这事想露馅也没那么容易,有城阳在灵前守着,谁敢把长乐公主的棺材打开看看?
长孙府的人虽说心里有几分怨气,也只是报怨长乐临终前的两天一直陪在皇家人身边,连一点时间都没给别人留。
至于棺材里的人是不是长乐,这个质疑的念头都没有一个人起过,长乐从慈恩寺回来之后,是跟长孙府的人见过面的,只是临终的两天没有露面,而且长乐一直没有出过门,皇帝也一直守在病房,不曾离开过。
这种情况下谁会起那没用的闲心?谁能想得到皇帝会干出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来?
李治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跑,一下推开门,进屋后就目不斜视地跑到李世民身边。
李治乐哈哈地抱着小罐子,躬身一揖,就势把小罐子往前一递,忍不住地笑道:“阿爷,这是舅父给我的,说是让我用这个泡水给阿爷喝。”
“哦?”李世民多少有点意外,长孙无忌这时候送罐茶叶给雉奴,这是做什么呢?看李治笑得那么狡黠,难道这茶叶有什么问题?
李世民回宫就听齐公公说李恪被长孙无忌给骗回了京城,并且关在了刑部大牢。
这事虽说是有点大,但也不是十分的意外。
李世民早就料到长孙无忌会冲李恪出手了,若不然也不会打发李恪出京,只是没想到长孙无忌会如此执着地要除掉李恪。
有李靖和房玄龄出手,李恪在狱中是安全的,李世民便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
只是紧闭殿门,拒绝见任何人,为的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稳住长孙无忌,防止他狗急跳墙,恐慌之下一冲动,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李世民是故意给长孙无忌留出一点时间,希望他能迷途知返,这时候他要是冷静下来,给自己认个错,中途收手还得及。
龙虎斗到了这一步,李世民就差个收网了,现在想收拾长孙无忌已经不缺罪名了。
长孙无忌虽然蹦得欢,他做的事却也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先是指使褚遂良诬陷刘洎,好歹刘洎没死,也没有造成恶果;
后是冤杀张亮,也怪张亮自己娶妻不贤,望风捕影也是被长孙无忌捕到影了;
如今矫诏骗吴王,无故抓捕吴王,虽然行事霸道了些,好在也还没有进行到下一步,大错未成,长孙无忌还是有很大的转圜余地。
无论李恪冤不冤,关于候龙归要认他为少主的事,在京中早已是流言汹汹成势,候龙归纵然再不成气候,他们打的也是造反的旗,长孙无忌出手干预完全合理合法。
李世民心生一念,想给长孙无忌留点退路,可是眼前这罐茶叶该怎么解释?
透过这个褚色的泥烧罐子,李世民仿佛看到了一丝绝望的冰冷,把他所剩无几的热情浇成了一地冰渣。
李治左右看看,李世民一摆手,屋子里的人便无声地向外走去,很快屋子里除了他们父子,就只剩下陈文了。
“阿爷”李治把茶叶罐子塞到李世民手里,充满笑意的眼神里透着认真的味道:“舅父说只需要一勺,用热水泡上一会儿就行,只要证明这个东西有毒,就可以定他的罪了吧?”
李治明里暗里没少告长孙无忌的状,实话实说的时候有,造谣中伤的时候也有,有证据的这还是第一次。
李世民仔细地看了看这个普通的茶叶罐子,谁能看得出这里面的茶是香是甜、是苦是涩?
“你少胡闹。”李世民白了李治一眼,随手把小罐子递给陈文:“叫御医看看,这是今年的新茶还是往年的陈茶,先泡一盏尝尝鲜。”
一句话说得李治目瞪口呆,今年的新茶还没下来呢,就算是神仙也弄不到,我话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还要泡一盏尝尝鲜?
李治就直愣愣地盯着老爹,你厉害,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尝的。
“是。”陈文接过小罐子,躬身而退。
走出房门,陈文抬头看看天,清晨已过离晌午还早,他低头掂了掂手里小罐子,眼角微眯、嘴角微绷。
过了小半个时辰陈文脚步轻飘飘地走了回来,他双手捧着那个小罐子,来到李世民的面前。
“这是往年的陈茶,御医说陛下肠胃不好,不宜饮用。”陈文说着缓了一口气,又慢慢地说道:“于是我把刚泡好的茶赏给小黄门吕幸了,不料吕幸肠胃也不好,一盏茶竟害了他的性命,这也是他命薄福浅。”
“药死了?”李治“嗷”的一嗓子,人都蹦了起来,兴奋得跟听到了什么喜讯似的。
他洋洋得意地看着李世民,小眼睛直闪光,急吼吼地嚷道:“看,我没撒谎,这回证据确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