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最容易激怒一个小孩儿?当然是打破他的希望。
他满怀希望地以为愿望就要实现了,你这时候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他当时就冲你暴怒了。
对一个孩子来说,什么事最不能忍?
当然是他所信赖的人言而无信,他把你的话当成金科玉律,结果你跟他玩上了文字游戏,他连杀你的心都有了。
李治就是那个被哄被骗被欺负了的小孩儿,二哥先说写完大字就没事了,后又振振有词地说“读书不算事”。
李治像只奓毛的猫一样,恶狠狠地盯着李泰,看那表情恨不得一下子扑过去,撕碎了他都不解恨。
李泰就头不抬、眼不睁地练字,静静地听着声息,还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书读得这么安静么?”
云海急忙捧着一本《论语》给李治送了过来,还一个劲地冲他挤眉弄眼,连连作揖地求他赶紧痛快地读吧,不然又要挨罚了。
“你说话不算数!”李治豁出命去,也就敢玩命地吼这么一嗓子。
李泰就装聋,边写边说着:“等我写完了让你检查,你要是找出一个字不合格,我就重写三篇,如何?”
李治指着李泰嚷道:“你说的,不带后悔的!”
“嗯,那你得能挑出毛病来才行。”李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得脸都红了,便轻声地哄他道:“读书吧,谁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哼。”李治没好气地从云海手里接过《论语》,大声地读了起来。
守陵满一个月,李承乾也没带过多的仪仗,就带了几十个随行的骑兵,一路快马回城。
他提前没有打招呼,直接就回了宫,回宫第一站自然要去看望父皇,到了甘露殿才知道老爹在立政殿。
他风尘仆仆地来到立政殿,却见老爹弯着腰、撅着屁股正扒门缝向屋里偷看,他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李世民闻声直起了身子,不自觉地就抬拳砸自己的后腰,可见他偷听偷看有一会儿了。
见是太子来了,李世民顿时喜上眉梢,李承乾恭恭敬敬地一揖,小声说道:“见过阿爷。”
李世民笑着朝他招招手,他抬腿慢慢地走上台阶,李世民抬手把门推开。
“阿爷!”李治一看阿爷来了,兴奋地把《论语》往地上一扔,撒腿就朝李世民跑了过去。
李泰跟在他的后面,拾起《论语》慢慢地走了过去。
李治一下扑进李世民的怀里,差点把李世民给撞个跟头,李世民还是笑哈哈地摸着李治的头,假意地训斥道:“眼看着九岁了,还毛毛愣愣的。”
李泰一看人家父子抱成一团了,他便握着《论语》恭敬地朝李承乾一揖:“见过皇兄。”
李承乾笑着从他的手中抽走了《论语》,迎光一看,说道:“原来是《论语》,这可是正经。”
李泰平静地回道:“薛长史今天刚给雉奴讲过的,我让他温习一遍而已。”
“阿爷,你看我今天写的字可好了。”李治扯着李世民来到桌前,桌子上平铺着他刚写过的字,他抓起一张写得最好的给李世民看。
李世民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抓起一支毛笔,熟练地蘸了蘸墨,然后把笔递给李治:“你写给我看。”
“呃”李治的小脸当时就变色了,那一篇是二哥把着他的手写的,他自己写不了那么好,却也不敢说别的,只好硬着头皮往好里写了。
李治在这边写字,李承乾的目光一扫却看向了另一张桌子,桌子上也平铺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边上还有一个被撕开了的信封。
李承乾走过去一看,这不是自己写给李泰的那封回书吗?他居然放在案头,时时拿出来看看?
李泰确实经常拿出来看,李承乾的字是当世青年书法家中一流的水平,他主要是揣摩李承乾的字,当然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泰见李承乾盯着信封看,他便说道:“皇兄的教诲之言,臣弟不敢稍忘,时时提醒自己,字字铭记于心。”
他要是不说话,李世民还真没注意到什么,他这么一说,李世民转过身来,抓起信封一看,这哥俩居然还通上书信了。
李世民掏出信纸抖开,从上到下的看了起来,李承乾信上也没说什么,就是满篇的关爱之情,又是叮咛李泰对自己好点,又是嘱咐李泰照顾好弟弟妹妹,当然也少不了的有要孝敬阿爷的字眼。
除了客气话和没用的啰嗦以外,李承乾还告诉李泰那些“铁石毫”和画板是用来画画的,具体怎么画没说。
他就告诉李泰“要以心为笔、以笔剖心,绘你之所思、画你之所想。”
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难,那种铅石之笔,画出来就是一条硬线,画作需得有涂抹之技方可上色,都是硬线很难成画。”
“不难何以炫技?”李承乾对李泰信心满满,他说道:“惠褒不是畏难的人,只要多用心,世上无难事。”
“嗯。”李世民虽然不赞同李承乾的说法,可也没必要跟儿子杠到底,年轻人有好奇心,爱琢磨是正常的。
“适才听青雀给雉奴讲治国之道,宏论甚高,我这有一篇文章,青雀、高明,你们两个看看有什么想法,都好好地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