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的早朝时间特别的长,下朝都到了午时。
进大殿的时候,阳光还有点不够明亮,微雨微风吹得人遍体生寒,出大殿的时候,正午骄阳似火,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
李泰背着李承乾从偏殿的后角门走出来,门外有四个武士,他们齐唰唰的躬身一礼:“参见殿下。”
李泰扫了一眼,淡淡的问道:“你们什么事?”
其中一个回话道:“我们奉命要押人到右领军府。”
“怎么没有轿子?”李泰一看这里就只有他们四个活人,他们是打算背着还是抬着李承乾?他们肯定是硬架着他走了,就李承乾那脚,走到地方就彻底废了。
武士们都让李泰给整无语了,哪个犯人坐轿子?他们不敢说话,就低着头不出声。
“惠褒,他们也不敢违法度,别难为他们了,放下我吧。”
李承乾能保住命就知足了,这劫后余生的激动还没有平息下来呢,走几步路算得了什么?他刚才只是跪久了,现在有人扶着的话,还是能走路的。
不得不说李承乾把人想的太善良了,李泰知道他们不会有耐心,好好扶着他走的,他们一准拖着他走,拖到地方脚上的皮都得掉一层。
“去弄辆车来。”皇宫里的轿子都是雕花的,动辄带龙带凤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品级,李承乾现在没资格坐了,车没有图案。
“是。”两个武士跑去找车了,两个武士小心的扶着李承乾从李泰的背上下来。
“惠褒,你去忙吧。”李承乾忽然心里有点发酸,他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李泰怕他路上受委屈,便说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等我走的时候你再送我吧。”李承乾知道被囚禁起来,就没机会见人了。
从前恨不得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才好,宁愿躲在冰室里,谁也不想见,这会儿觉得能看一眼亲人就是最幸福的事。
李泰没有动,很快那两个武士弄了一辆没有蓬儿的马车过来,他们小心的把李承乾扶到车上。
李泰从袖子里摸出四个小金锭,笑呵呵的塞到他们手里,一人一个金灿灿的小元宝。
“殿下,我们”他们刚要推辞,李泰正色道:“我赏你们的,你们只管拿着就是,也没什么别的,就是拜托你们照应他些,顺便替我对领军府的人说一声,收敛一双青白眼,休将皇子当寻常。”
“是。”四个武士满面喜气都掩饰不住了:“殿下的话,我们都记住了。”
“记住就好。”李泰又对李承乾说道:“哥,你有什么需要就让他们告诉我,我会去看你的。”
李承乾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跟他挥手告别,想起自己从前的种种,诬陷过李泰也刺杀过李泰,如今李泰对他没有责怪也没有报复,还这么照顾他,他有什么话可说?
今天的法场多少是有点不够大,“咔嚓”“咔嚓”砍得人头滚滚,被杀的个个都是声名显赫的勋贵。
看热闹的人把法场围的水泄不通,这样的场面可以说是百年不遇,这不看上一眼,回去哪有谈资?
收尸的人自然是有的,哭的人也有,但哭的并不惨烈,因为收尸的大多是家奴下人,亲属都被抓起来,等着排成队的往岭南送呢。
这一天的长安城很是忙碌,也不是所有人都忙,梁国公府上有一个小丫环就挺闲的,闲的一边坐在胡床上绣花,一边笑话自家的小姐。
“一个手炉把你乐这样,要是金的也罢了,不过就是个铜的,小姐你是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房遗月捧着手炉,手心里热乎乎的,十指连心,手上热了,心里也就热了,她白了丫环一眼:“你懂得什么?”
房遗月轻移莲步慢慢的走到丫环身边,微低头边看着她绣花,边慢声细语的说道:“礼物礼物,贵在礼而不是贵在物,金子再贵不能暖心也是枉然。”
“铜的要是新的也行,还是个旧的。”小丫环抬头仰脸,扑哧一笑:“换我,我就摔他脸上。”
“新的那不过就是个物件罢了,旧的才是手心里的宝。”房遗月摩挲着手炉,想起还没给李泰写回书,便吩咐道:“你把书案收拾一下。”
“是。”丫环站起来,把花绷撑子随手往方几上一放,起身就去收拾书案了。房遗月拿起来看她绣的花样,顺嘴问了句:“紫绡,你绣的是什么?”
“这天气早上冷中午热的,我给你绣个裹肚,省得着凉。”紫绡把纸铺平压好,拿起墨条准备磨墨。
“放下吧,先不用磨墨,把我的绣架支好。”房遗月知道李泰每天早上出去跑步打拳,动不动就一身汗,衣服时脱时穿,岂不是更容易着凉?
“小姐,四殿下不是让你多跳舞少绣花的吗?”
“我凭什么要听他的?我想绣就绣。”房遗月把手炉放到桌子上,回身打开柜子,左一块布料,右一块布料的往外倒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