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打容易,成招很难,纵然官法如炉,也总有炼不化的顽石,自古以来能熬刑硬汉总有那么几个。
李承乾从小身娇肉贵,除了跟赵节他们歃血为盟那次以外,就没受过伤。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熬刑的一天,哪怕是造反之后,他也知道他的结局,最惨也不过就是一杯鸩酒或是一段白绫,连一把匕首都不可能。
谁能想得到,当他一切罪过都被揭过之后,他居然会无故的镣铐加身,李世民一句话,他被吊了起来,还算狱卒对他不错,让他脚跟能沾到地面。
李世民扫视一圈,这屋里也没件轻点的物什,多数都致残,最轻的鞭子都是纯牛皮的。
“拿根藤条来。”
李世民到底舍不得真的打坏了他,藤条这东西抽人是相当的疼,比牛皮鞭也不差,但是伤害小,皮鞭一下就皮翻肉卷了,藤条很少能抽破,使大劲抽破伤口也要细得多。
狱卒很快就拿了根藤条过来,李世民摆摆手把所有人都赶走了,他倒不是怕别人打得重,而是他问的话怕别人听。
李世民甩了两下藤条,吓得李承乾直眨眼,李承乾没挨过抽,但是他抽死过人,以前抽人时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意,此时都化作了无边的恐惧侵袭并漫布在心头。
“你该知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无论真相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太子不可能因为这么点事就被废,为了太子的名声也不会对你徒加罪名。”
李世民冷冷的凝视着李承乾,眼中连失望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审视,鹰一样的审视。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知道我很脏,我知道我有多不堪,可是我还没龌龊到你想像的地步,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侮辱他,阿爷,我没那么畜生吧?”
“世仰双仙,元礼舟中携郭泰。人称连璧,夏候车上并潘安。”李世民微眯着眼,恨恨的问道:“这是谁写的?写谁的?”
“我写的,写的我和称心。”
李承乾还记得那天他刚写下这副对联,李泰就走进了他的书房,他以为李泰会嘲讽他或是教训他,没想到李泰却说了句“人生难得一知己。”那一刻的感动再一次从心底涌起,依然带着丝丝热度。
“你写的联,他为什么抄下来,还夹在书册里?”李世民是认得出来他们俩的字的,他看到的那幅联绝对是李泰写的。
李泰只是觉得这幅联不错,便顺手写了下来,随意的夹到了一本书里,却忽略了李世民有个偷看的毛病,他要是直问,李泰也就解释了,他偏不问,不问不算,他还乱猜。
李世民起初怀疑这幅联比喻的是李泰和陆清,他把陆清查了个底掉,确认他俩没事也就把这个对联的事给放下了。
现在他又怀疑这幅联比喻的是李泰和李承乾了,可巧李承乾还承认联是他做的。
“我怎么知道?”李承乾是真的不知道李泰把这幅对联写下来了,而且这也不算什么事吧?一幅对联能证明什么呢?
李世民“嗖”的一下举起藤条,“啊!”李承乾吓得一声尖叫,死死的闭上眼睛。
李承乾很怕,怕得脸上的肉都在抖,不过他没有说话,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说过无数次了,但是李世民不信。
“你还知道害怕?”李世民没有真的抽下去,只是用藤条指着他:“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给我说实话。”
“我不敢说谎,我们真的没有,莫说他,便是我也不曾起过这种念头。”
“鬼信你的,什么都没有,你们这对兄弟应该是冤家对头,他会一次又一次舍死忘生的救你?”
李承乾也不明白李泰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对他的包容,真的是心比大海都宽。李承乾无话可说,李世民也懒得再跟他说车轱辘话,举起藤条就抽了下去。
藤条起起落落,惨呼高高低低,抽两下问一句,先前还有声声求饶,后来便是无可奉告。
害怕这回事,只在没打到身上的时候有,打到身上以后就不再是怕而是疼了,怕会让人慌乱,疼则会让人冷静。
李承乾身体挨着打,心却静了下来,他疼就连喊带叫的哭,只是不管再问他什么,他都不开口了。
李泰不知救过他多少次,他也没什么能力回报,就这么一条命,哪怕是把命扔到这儿,他也不想用谎言去污李泰的名声。
打人看起来挺痛快,谁打谁知道,打人一来很累,二来根本不出气,越打越狠越气愤,越打越急火越大。
“啪!”的一声脆响,藤条生生被打断了。藤条的韧性极强,很少有打断的时候,可见李世民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他气恨恨的把藤条往地上一扔,见李承乾依然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他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才发现他晕过去了。
李世民慌乱的把他解下来,他软软的瘫倒在地,浑身颤抖成团。
李世民光顾着生气了,都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这会儿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