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融融的大兴殿里,高文敏突然感觉周身上下都冷嗖嗖的,好像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每一道目光都像一股寒风扫得他直激灵。
其实并没有人针对他,整个大殿都很安静,没有一个人指责他什么,当他说出公主二字的时候,魏征就冷笑着哼了一声,然后便缓缓的坐下了。
高文敏想解释什么,可是压根就没人问他什么,他慌得不知怎么才好,四下里乱看,也没有哪个人有搭理他一下的意思。
忽然转过身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发现皇帝的脸色死难看,他顿时有种坠入深渊绝对望感。
李世民见大殿上突然静了下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说话,他便望向长孙无忌并沉声说道:“辅机,你看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长孙无忌心里这个堵得慌,好事你不说问问我,这破事你问我怎么办,你还不如直说想让我怎么办。
长孙无忌暗暗的咬牙,恨恨的叹了口气,被皇帝点了名,怎么也不能不吭声。
他只好站了起来,朝上一揖,说道:“臣以为凡事不能守死规矩,今年不同于往年,今年百夷来朝,不可因节俭而失了大唐的脸面。”
李世民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露出一丝冷冷的微笑,李世民故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
既没有问他今年该不该过节俭年,也没有问他如何处理高文敏触犯了《禁奢令》,就是想看看长孙无忌会做何反应。
长孙无忌很聪明,他选择绕开高文敏的事,只说今年该不该过节俭年的事,这样把话题往回拉一下,淡化高文敏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人提也就过去了。
就算皇帝不想放过高文敏,至少这事怎么处理,长孙无忌没有发表看法,他实在不想管这破事,轻了显得不重国法,重了显得不重亲情。
“辅机说的有理,今年朕定要过个亮亮堂堂的欢喜年,这事就这么定了。”李世民这事都定下来好几个月了,这么一说好像是听长孙无忌的才定下来的一样。
李世民说着话锋一转,又看着长孙无忌,问道:“履行这年过的有点太高调了吧?辅机,你觉得呢?”
长孙无忌想甩个一身清净,李世民偏把这好事往他身上扔,别人谁都不问,就盯着他问。
高文敏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闪着细碎的光,他满目焦急的看着长孙无忌,渴望长孙无忌能替他说句好话。
长孙无忌低着头,真是不想说话,他现在就想改个名,不想叫无忌了,叫无奈得了。
这事不大,好处理极了,但是你处理轻了的话,满朝文武看着,你就这么当面徇私吗?处理重了的话,眼看着过年了,你去不去舅舅家拜个年?拿什么脸见舅舅?
长孙无忌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今年打算过个富裕年,只要花的是自己钱,多花点就多花点吧,虽与法令不合,但今年特殊,在外夷面前也算给大唐添了份光彩,陛下,你觉得呢?”
长孙无忌没说怎么处理高文敏,只是替高文敏求了个情,如果皇帝准了他的人情,那自然万事大吉,如果皇帝不准,那他的人情也送到了。
求情不算枉法,求情求的是人情,卖的也是人情。不管皇帝怎么决断,高士廉都没有理由抱怨长孙无忌不给高家出力。
“嗯,辅机说的理。”李世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这辅机也不知道吃啥了,他怎么就说啥都有理?
李世民说着话锋又是一转,轻咳一声,说道:“高府奢侈无度,据履行所说乃是公主一人所为,他并不知情,看来此事皆因公主而起。”
李世民这句话一出口,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皇帝这是要在公主身上找个借口放过高文敏?
“公主如此骄纵不懂得节俭,终非持家之道,说来这都是公主封邑过多所致。”李世民略缓了一口气,然后掷地有声的说道:“从今起削减东阳公主封邑三百户,今年朕都想过个奢侈年,何况臣子?此事就不予追究了。”
“……”
整个大殿上,所有耳朵没毛病的都怀疑耳朵可能是出了点什么毛病。削减三百户封邑,这还叫不予追究了?
三百户封邑什么概念?这么说吧,李恪马踏青苗按律当斩,一个亲王的死罪最后就是削邑三百户平息下来的。
高文敏触犯的是《禁奢令》,令只是暂时执行的一种规章制度,并不是《贞观律》那种不可捍动的法律。
《贞观律》就相当于我们现在说的《宪法》、《民法》、《刑法》这些法规,而《禁奢令》仅相当于针对某种现象临时发布的管理条例。
别人再怎么不敢置信也只是惊讶,高文敏则差点在大殿上骂娘,他急得张了好几下嘴,都没发出来声。
他真是无语透顶了,抬头看看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的李世民,心头默默飘过无数个称呼:皇帝、陛下、圣人、大家、至尊、老丈人……我特么有罪,能不能让法律制裁我?
这还不如依法办事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