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关系,却也还是有着绝对不可被逾越的防线。
我妈是我妈。她爸是她爸。这些字眼在6岁那年的尾巴上,潮水一般地覆盖了贾楠楠幼小的心脏。
像是撒下了一把能够促使血管溃烂的种子。
于是,这把种子在不知不觉的时间里便急速地发展了起来。日益成长,终于在心脏这个容器里长成了参天的巨树,树枝与叶片上却被莫名的情感染上了浓重而又深沉的黑。
散发着腐臭的气体。
只有时间在大段大段地向后跑掉,奔向一片漆黑深暗的谷地,无望而又绝望。从哪里涌来了铺天盖地的火光,空气中传来了烧灼稻茬的干涩味道,鼻腔的黏膜像是被豁开了狭长的口子,连痛都是那般的粗砺。
因为是茧,期待长大,就必须要逼迫自己去忍受剥丝抽蛹的疼。
至今也还能够清楚地记得,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6.
8月17日。
两个小孩一个满7岁,一个满8岁那年的夏天。蒙蒙迷雾笼罩着整个小镇,隐约中可以闻到空气里的香樟树的辛香。一个星期之前天气预报便说有雨,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此刻却还是感到了云层之中堆积着的浑厚闷热。
因为那一天是贾楠楠的生日,想到5天之后便是程铭的生日,于是两家父母就干脆自主主张地将两个小孩的生日办到了一起。所以只买了一个蛋糕,不过礼物倒是细心地准备了两份相同的。都是一块儿童手表,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只有颜色而已。
只是有着要比一般小孩强悍的自尊心的男孩不甘于做别人生日的陪衬品,于是在当天的晚餐上,程铭的心情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成是糟糕。他拘谨地坐在贾楠楠的身边,将自己的眉头紧紧地扭成了一个川字,连头顶上戴着的“生日皇冠帽”都在他此刻的表情下显得滑稽而又无奈。
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
喜悦和怒气。
就连生日歌唱完蜡烛吹灭的时候,两个小孩的表情也始终保持着各自的迥异。直到程溪终于发现了自己儿子的异常,以及他紧锁的眉头。她低下头,小声询问起来:“程铭,你是怎么回事?做什么一直不说话?”
程铭倔强地抿紧嘴角,执拗着不语。
大概是碰到了儿子的钉子,程溪只好尴尬地干笑几声。随后抱着一种“不和小孩子见识”的意念重新投入到了欢乐的气氛之中。她拿出塑料刀为贾楠楠切了一大块芝士的生日蛋糕,然后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楠楠现在已经7岁了,马上就能够去学校读书了,就快长成大人了。”
贾楠楠没有太在意程溪的话,而是有些担心地侧眼看向一旁的程铭。看着他依旧别扭着紧皱眉头,她刚想要对他说些什么,餐桌对面的父亲却突然打断了她声带里的话,开口说道:
“是这样的,楠楠,还有程铭,你们听我说。”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件一般的郑重语气。并且,他还和桌子对面的程溪相互对视了一眼,复杂而又意味深长的对视。
整个客厅里面顿时变得出奇的寂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去向。贾楠楠用塑料的小勺子捣弄着纸盘里芝士蛋糕上的奶油,沉默地等待着父亲接下来的话。
“其实应该早一点告诉你们,不过我觉得你们还小,可能会一时难以接受。或者,也许你们还不懂这些大人之间的问题。但是只要想到早晚都要告诉你们,还不如就趁今天这个机会说出来会比较好。”父亲是这么说着的,连平时总是习惯高声上扬的语调都在此刻平和了许多。
贾楠楠听不懂父亲的话。她疑惑地抬起了眼睛,缓慢地眨巴了几下。
“楠楠。”父亲沉吟了片刻,终于说道:“你的程阿姨从今以后会住到我们家来……还有程铭也是。”
贾楠楠微微惊怔,手中的塑料小勺子也倏地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父亲蓦地哽咽住,似乎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才好。
却是一旁的程溪微笑说:“楠楠,以后……当然,如果是你同意的话,你完全可以改口叫我‘妈妈’。”
贾楠楠困惑地望着眼前的程溪,忍不住微微地皱起了眉。她侧过脸,看向餐桌对面的父亲,喃声地叫了一声:“爸?”
7.
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被椅子翻倒的声音打断。猛地侧过脸去,贾楠楠看到身旁的程铭颤抖着站立在她的面前,他的椅子已经翻倒在地,铁制的椅柄在被掀翻的那一刻与地面粗砺的摩擦,发出了尖锐的长长的撕扯般的巨响。
贾楠楠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男孩,望着他眼里渗出的愤怒与憎恨,望着他还算不上是坚硬的拳头在一点一点地收紧,望着他扯下自己头顶上的生日皇冠帽恶狠狠地摔在地面上。
他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睛里面仿若溢满了野狼一般兽性的绿光。他紧咬着牙齿,全身都在因气愤而不住地颤抖。
贾楠楠缓慢地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她惊鄂地望着眼前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