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不能饿着安县兵,若是把他们给饿着了,谁还来守住我家的土地啊?”
一拄着拐杖的老儿也应道:“这两年过惯了太平日子,好不容易手里才宽裕了,倘若被那俞州打进来,只怕又得像以前那样喝西北风去。”
许老儿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如今太守府开了口,想必是真的有难处了,倘若咱们老百姓不帮衬着些,待他们被打走了,那俞州的官打过来,只怕又会像以前的衙门那般,恨不得把咱们扒皮拆骨。”
这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当初那帮土匪来安县时,是确确实实把益处落实到他们身上的。
对于这些乡民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
只要土地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如今太守府借粮打仗,倘若他们袖手旁观,一旦那帮人被赶走,换一个班子过来,谁能保证他们手里的利益不会被侵占?
尝到甜头的人们都不想把手里的土地交出去。
若说跑到外面,到处都乱糟糟的,大家都不想再回到以前被盘剥的日子,索性借点粮给土匪互惠互利,说不定能度过这道难关。
里正取账本登记前来送粮的人们,叫他们排好队,一家家的来。
也有人问道:“没有粮,借钱可行啊?”
里正摆手,“衙门不收钱银,只借粮草。”又道,“每家每户借了多少粮,都会公示出来,等把这道难关度过了,以后在公粮上扣除归还。”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都觉得有借有还挺好。
把借出去的粮食账目作公示,具有公信力,能让人信服太守府确实是借粮打仗,而不是敛财。
土匪们曾经为他们兜底负重前行的付出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不少人都直接学许老儿那般挑了一担来,有的是高粱,有的是小麦,也有糜子或稻谷。
一些是陈粮,一些是则是今年的新粮。
经过称取重量后,会登记到账本上,而后还会给债主一张借粮的凭证。
凭证上盖着太守府的官印,写下了债主的名字和借粮数量,以及日期等信息。
人们拿到那东西,全都觉得有意思。
这不,许老儿咧嘴道:“这世道真他娘的荒唐,想不到有一天我许老头子也会成为官家的债主。”
此话一出,边上的乡民皆笑了起来。
有人调侃道:“以前都是豪绅来催我们讨债,现在风水轮流转,成了官家的债主,倒是有出息了。”
“对啊,这凭证可得好生留着,有几个人能做官家的债主啊?”
这一角色的转变,对他们来说是非常新鲜稀奇的。
个个拿着那份凭证觉得稀罕。
哪怕他们根本就不识字呢,并不影响他们心里头的小嘚瑟。
看,他们这些被盘剥的老百姓长出息了,居然成了官家的主子!
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甚至有人兴致勃勃要把那份借粮凭证裱糊起来,当做炫耀的谈资。
短短半日,龙门村的老百姓就借出了数百石粮。
这群可爱又淳朴的村民非但不懊恼,反而还欢喜,就觉得头一回做公家的主子,贼他娘的神气。
在他们的眼里,借粮是一件特别有脸面的事。
因为数千年来老百姓都是处于最底层的角色,统治者一直以来都凌驾于他们之上。
如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翻身农奴把歌唱,居然能成为公家的债主,简直不可思议。
先不论借了多少粮出去,从心理上来看,他们都是非常爽的。
在意的不是那点口粮,而是身份地位的提高让他们彻底膨胀了。
你看,衙门没有我是不行的!
你看,衙门比我家还穷!
隔壁平阴那边比安县更为富庶些,因着地理优势和河水灌溉,数万亩良田的产量是非常高的。
最初的时候他们得了安县的帮扶,现在打仗要军粮,人们但凡手里有余粮的,皆踊跃借给太守府。
毕竟借粮是为着守住手里的土地。
倘若现在吝啬,在太守府需要帮衬的时候袖手旁观,一旦他们被打走,郡内发生战乱,自己遭殃不说,手里的田地也保不住。
这种共同的利益体系促使他们出手大方。
平阴的朱家黑陶受了太守府的扶持方才有今日的兴旺,为了不受影响,他们拨了钱银到郡外去买粮。
不止他们家,收生丝的周家和其他商贾也自发拨钱银购粮借给太守府。
甚至连宛南也借出来不少。
他们之前是临都在管辖,去年冬日临都用它求援永庆,这才接管过来。
太守府在春耕前才把土地下放,哪怕兜里没多少粮,也咬咬牙借了一些出去。
因为他们是确确实实尝到甜头了,倘若又回到去年那种凄苦日子,真真是哭都哭不出来,看看隔壁白马县就知道了。
一夜之间,整个郡里受益的老百姓都用实际行动表达他们的热情。
起初梁萤觉得她为永庆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回报肯定是有的。
但万万没料到,借粮的风气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变了,成为了一件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