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顾老儿对世道不满, 是个“愤青”,那对俞州境内的治内是没法再“愤”起来抨击的。
齐太守是个比较乐观豁达的老头儿,实在对州府里的那帮人好奇得紧, 很想去围观探讨一下。
顾老儿架不住他们的怂恿,只得厚着脸皮写拜帖送往州府。
当那份拜帖送到许正英手里时, 他欣喜若狂,忙拿着拜帖去找梁萤。
见他乐得跟什么似的, 梁萤打趣道:“许从事这般欢喜, 可是前线传来捷报了?”
许正英道:“顾老儿送了拜帖来, 应是想通了。”又道,“他为官三十载,在官场上定有人脉, 指不定能替我们举荐才干之人。”
听到这话, 梁萤乐了, 接过他手里的拜帖道:“上回我把他臭骂一顿,说不定是来骂我的。”
她边走边看那份拜帖,字迹苍劲,颇有一番风骨,不禁赞道:“好字!”
当时他们都以为只有顾老儿一人来, 哪晓得一下子来了五个老头儿。
梁萤亲自去接迎的。
毕竟一七十多的老头子被她痛骂, 有违尊老爱幼的美德,故而一见到顾老儿,就主动赔礼道歉。
顾老儿倒没有跟她一番见识,只“哼”了一声, 说道:“今日我前来拜访,皆因几位往日同僚对你们州府好奇,过来看看。”
梁萤露出讨好的笑脸。
顾老儿口碑上佳, 近墨者黑,跟他一同前来的四个老头想必都是同道中人,往日同僚都是当官的,肯定人脉多,那就是妥妥的人才库。
这是一群大爷!
梁萤引着一群大爷进州府。
五人里除了顾老儿和齐太守外,其余三个都曾是京官。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御史中丞魏必良总觉得那女娃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止他这般,曾做过吏部郎中的焦冲也都觉得有点奇怪。
一行人到了后堂,顾老儿一一介绍几位好友。
哪怕他们仅仅只是曾经做过官,梁萤对他们的态度都极其尊敬谦虚,全然没有当初痛骂顾老儿的那份泼皮。
几人说起俞州境内的治理,皆是夸赞。
许正英彻底飘了起来,梁萤也有点膨胀。
毕竟这群老头都是封建制度下的老迂腐,能得他们的认可赞许,可见老百姓给州府的评价不错。
梁萤严肃道:“我们这群人都不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官,治内也是一步步摸索多听老百姓的意见去做的,不曾想竟能得诸位认可,实在不容易。”
黄京兆捋胡子道:“这也只有你们俞州能把土地下放给老百姓了,其他地方肯定是不行的。”
齐太守也道:“是啊,倘若衙门去打世家豪绅那些,只怕拥兵的世家大族直接就揭竿而起了。”
梁萤直言道:“不瞒诸位,我们这帮人虽然拿到了朝廷的官凭,得了俞州牧的官职,但在本质上还是土匪,倘若用劫富济贫能让老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就算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这群老儿早就对朝廷失望透顶。
在这个混乱世道俞州还能把老百姓放到首要,着实难得。
诚然他们的作为上不了台面,可是把豪绅手里的土地夺下来就能挽救俞州一百多万老百姓的生计,权衡利弊,还是值得取舍的。
虽然大多数官僚腐朽,没有这么变通,就如同顾老儿初初那般,对他们存在许多偏见,但真正用心去了解体会过后,还是不得不折服这样的政通人和。
亦或许,尽管世道早就烂透了,但还是有那么一群有信仰的人愿意去缝缝补补。
而顾老儿这群在官场上不得志的人,便是那为数不多的,骨子里有文人气节的,敢于直面腐朽与新事物的老头儿。
特别是看到领头的还是个女人时,对他们的冲击已经麻木了。
女学都已经搞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为了能从这帮老头手里捞到人才,梁萤装了一回孙子,就跟在主考官跟前面试一样,但凡他们问到的问题,她总会耐心解答。
就算有时候因为时代因素没法很好地解释沟通,她都会用恰当的言语去诠释他们的治下理念。
以人为本。
坚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根本道理。
双方在治内上虽然小细节有出入,但大方向的理念是吻合的。
这非常难得。
齐太守等人不禁感到唏嘘,竟然能在这样的世道里寻得一片净土,当真是百姓之福。
这不,回驿馆后他们谈论起对州府的印象,都觉得这样的俞州往后多半会在诸侯里占据一席之地。
抛开话题之余,憋了许久的焦郎中把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
齐太守和顾老儿是地方官,对京中的情况没他们熟络,当焦郎中说起梁萤看着眼熟时,魏中丞也附和。
一旁的黄京兆忍了许久才道:“我总觉得那女娃的样貌瞧着……像太子。”
此话一出,四人集体噤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老儿才小声道:“你可莫要瞎说。”
黄京兆没有吭声。
魏中丞接茬道:“是跟皇室里的人相像。”顿了顿,“